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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52:39 作者: 伊人睽睽
磚牆瓦頂灰飛煙滅,一直和弟兄們躲在牆根處觀戰的魏說暗自興奮:「原來仙人也不是老大的對手!」
姜采拄臂而立。
她試出他底線,知他果然受人間限制。他只來了「重明」這一尊分化神而已,那自己這般修為未完全恢復的人,也未必打不過他。
姜采目光去尋趙長陵,卻微微一頓。
張也寧同時望去——
交疊整齊的腳步聲傳來,一眾身著金色盔甲的衛士持甲冑而來。他們將趙長陵等御妖司受傷的人護在身後。
為首的將軍向前拱手,儘量客氣地彎身請姜采:
「二位仙人,陛下知道二人起了些誤會,便想為二人調停。陛下又說,仙人鬥法本領極強,然被累及的百姓何辜?請二位不要打了,進宮面見陛下,可好?」
這位將軍擺足了姿勢,不卑不亢間,又儘量不惹怒二人。
姜采抬目看看空蕩的街巷,再看看被擋在人後的趙長陵。她權衡一下,知今夜殺不了那人,心中便意興闌珊。
姜採收劍落地,身上魔氣一收。她正要微笑拱手稱是,一道清光落在她身上。
姜采頓一下。
一旁的將軍亦緊張而愕然地看著突然出手的少年道士:這位道長何必招惹那位女煞星?
張也寧從他們面前走過,衣袍飛揚。
姜采斂目,對將軍解釋:「無事。他只是……」
她語氣怪異:「給我刷了一道清心咒。」
……因她又引了魔氣入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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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恭敬地給雙方安排了住處,同時也不敢將魏說等妖關起來,同樣安排好了住處。
天亮時,姜採在住所等到了披著黑斗篷的雨歸公主。
雨歸公主清晨到來,在門口對她露出笑。公主笑容淺淺,如梨花春雨,楚楚動人。
姜采卻冷血麻木,連茶水都沒為公主準備:「殿下願意回答我問的問題了?」
——你為何引我去駝鈴山,看到女丑屍?
雨歸坐下,吞咽唾沫。
她有些怕姜采,便低頭:「姜姐姐,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我只是看不慣御妖司一些行事而已。但是我知道趙大人不是惡人。」
她猛抬頭:「姜姐姐,相信你也看到了,那些女丑屍,都是生前便被侵染妖氣的。即使當時不殺他們,他們很快也會因妖毒而死。趙大人,只是選了一個讓大家……都死得其所的法子。」
姜采微笑:「那你讓我看到女丑屍做什麼?」
雨歸結巴:「我只是、只是……覺得應該解開你和趙大人的誤會。」
她的雪白下巴被姜采捏住,她仰起臉來,被姜采端詳。
姜采從未認真看過這位公主,她現在仔細看人,見公主眉眼纖細,貌美倒是其次,公主身上有一種柔弱的、惹人憐愛的無辜之氣。
……與她印象中的某個人有些像。
姜采有些猜到這公主是修真界中自己的哪位故人,而雨歸眸中濕潤,堅持道:「趙大人也是為了人間太平。」
姜采答:「與我解釋什麼?我不評價對錯。」
雨歸一怔:「那你……」
姜采懶懶地鬆開抓她下巴的手,抱臂轉身,看窗外日出。
辰光透窗,照映女郎半邊雪白的面。她的聲音悠長,盪在天邊紅彤之光中——「只是天下誰人不無辜。」
姜采:「公主殿下去過駝鈴山,親自把新生的女丑屍埋進去過吧?公主殿下也見過魏說他們,也看過他們行屍走肉的樣子吧?
「他們啊,若非怨氣衝天,成不了妖。若非成妖后失去神智,又不會禍亂駝鈴山。所有人啊,都成為了自己曾經害怕的妖物。
「也許這天下有很多不得不,也許趙長陵也努力將危害降到了最低……但是,但是。」
她道:「死去的人,多可憐。
「若是沒有一個人為他們說話,多可憐。」
姜采緩緩道:「而你引我在駝鈴山懷疑女丑屍的真相,不正說明,你為此不平麼?你不也希望我是那個為活埋而死的人說話的人麼?
「你一邊愛慕趙長陵,一邊又不平他活埋人。你覺得自己力量不夠,你想要更強大的人管這件事。雖然我插手之後的雷霆手段與你想要的溫和手段不一樣,但是我既然已經管了,你又何必坐在這裡矯情?」
雨歸怔坐,望著女郎修長背影。姜采聲音寥落,眼睛也不看她,但雨歸驀地覺得,姜采像是在說這事,又好像在說更遙遠的、那些他們都不知道的事。
這塵世間,姜采明明立在她面前,卻好像離她太遠。
雨歸面無血色,她捂住半邊臉,忽然說不下去了——
這段歷練中,姜采也是被活埋的。
姜采很強大。
和她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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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歸公主離開姜采那裡後,魂不守舍,回宮便被請去皇帝那裡。
宮殿中,微微出神的小公主坐在皇帝下首,陪皇帝一同接見御妖司的趙長陵。
趙長陵昨日受了傷,今日覲見時神色頗為憔悴。他不只自己前來,還帶來了銅鼎。受傷的神鳥鳴鳥,正委屈地歇在銅鼎中。
皇帝發愁:「趙愛卿,你說這可如何是好?」
趙長陵漠然道:「為封盡天下妖物,該有的犧牲本就該有。」
雨歸盯著趙長陵的眼神有些閃爍:「趙大人,我聽說,姜采曾是你以前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