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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52:39 作者: 伊人睽睽
    永秋君臥回石台,懶懶淡聲:「壽辰有什麼好在意的,仙人永壽,痴人歲月於我皆無意義。你既出關了,多指點指點你師妹修為,也幫觀主處理些瑣事吧。」

    張也寧淡聲:「嗯。」

    永秋君手在半空中一划,周圍空氣生漣漪。層層水波流動,在虛空中張成一片水幕。水幕外,張也寧被推遠。

    永秋君望著水幕外的徒弟——菩提樹葉簌簌飄落,張也寧背過身,抬步走上半空。象牙白與濃黑色交纏在他清薄背後,清真寡慾,雲中鶴影。

    整座觀舍重新恢復清靜,永秋君嘆息閉目,重新入睡:「成仙啊……」

    --

    人間深夜,魏說和自己的兄弟們也不管那些御妖司的人是不是還在跟蹤他們。反正老大已經離開,他們幾個又沒有秘密,御妖司喜歡跟蹤就跟蹤吧。

    幾個兄弟在市集上買魚買肉,推推搡搡後,決定魏說打頭陣,他們先跟著魏說去拜訪魏說的親戚家。

    五大三粗的男人們站在一處有些破舊的別院前,魏說緊張地咽了咽唾沫。

    他憋了半天,回頭對弟兄們嘿嘿笑:「不然還是算了。我都老早沒回來過,都算孤兒了,還回來打擾人家幹啥?」

    弟兄們鼓勵他:「咱又不是打秋風。咱現在跟著老大,發達了,在御妖司當官了!你還買了肉給你舅舅呢,這能白買?」

    魏說猶猶豫豫,後頭一個弟兄看不下去,衝過去對門敲了幾下。魏說這下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上前。

    開門的是個白髮老叟,魏說上前,結結巴巴地說明來意。老人家疑惑地看他半晌,魏說努力證實自己身份:

    「這真的是我舅舅家!我娘還活著的時候,帶我走過親戚呢。就是後來天下亂了,妖怪橫行於世,大家才走散了……但我現在回來了,想重新看看我舅舅。」

    魏說激動無比,差點淌下兩滴男兒淚。

    開門的老叟年紀太大,已經耳背。她聽不清魏說在說些什麼,但是這幾個漢子立在家門口,看著也不像惡人。老叟慈善道:

    「這房子是我老伴留給我的……孩子們,你們進來看吧。」

    魏說和弟兄們連連道謝。一個弟兄拉住魏說:「老魏,看樣子你舅舅已經不在了,你得有個準備。」

    魏說點點頭。他從駝鈴山那種地方活著出來,眼下還有什麼能嚇到他?

    他沉聲:「戰亂年間,時間過去太久了,我舅舅舅母可能已經過世了,我心裡有數。」

    那老叟只是最初打了招呼,之後便沒有打擾他們。魏說和自己的弟兄們在很久沒人打擾的後院中找到一個小祠堂,魏說深吸一口氣,率先推開門。

    蜘蛛密網,塵土飛揚。

    一群男人被嗆得咳嗽,魏說從地上撿起一布滿塵土的牌位。他用袖子擦乾淨,仔細看了看上面的字後,心沉一沉,略有些茫然:「是我舅舅的名字。」

    一個弟兄從桌上扶起另一牌位:「這是你舅母的名字麼?」

    如此,一眾男人面面相覷,已然不知道說什麼了。

    魏說面色沉重,帶著弟兄們擦好桌子,擺好兩位老人家的牌位。他和弟兄們磕了頭燒了香,嘴裡喃喃:「你們放心吧,我會去找找外甥他們……我有出息了,和以前不一樣了……」

    一陣風從他們身後的門縫中進屋。

    香燭搖落,咚地一聲摔下桌子。魏說跪在最前面,他手疾眼快,一個箭步衝上前,張臂撈香燭。他一手扶穩香燭,低頭時「咦」一聲。

    魏說嘖一聲:「這破桌子一腳都崴了,該給我舅舅舅母換個桌子。」

    他彎下腰爬進桌下去墊桌腳,其他弟兄們百無聊賴地等著他。好一會兒,他們不見魏說出來。

    此世四處有妖,眾人不敢大意。幾人蹲下,見魏說手裡捧著一牌位,臉色在晦暗燭火下,隱隱泛青。

    一個弟兄著急從他手裡搶過牌位,念道:「魏說之墓……!」

    伴隨著魏說幽幽若鬼之聲,從桌下傳來:「原來我已經死了。」

    黑色魔氣絲絲縷縷相纏,魏說從桌下爬起,已經不再是他們認識的那個人。眼前的魏說臉上皮膚一點點掉落,腐朽之氣從他身上傳出。他眼睛變得烏黑,臉色一點點青白。

    他陰沉無比:「老子已經在五年前死了。」

    弟兄們:「老魏!」

    魏說看向他們,詭異地笑:「你們,還是活人麼?」

    陰風陣陣,香燭詭譎之光照耀四壁。祠堂中變得靜寂,緊接著,香燭火光撲滅,妖氣衝天而出——

    魏說悽厲道:「老子早在五年前就死了!」

    其他人與他一出無二,指甲中血痕淋淋,他們推門,木然走出。血染紅他們衣袍,妖氣吞噬他們,他們喃喃自語:

    「我們是被活埋的……」

    魏說仰天大笑,厲聲:

    「女丑屍,女丑屍!原來如此……原來我們也是『女丑屍』!」

    記憶回歸之時,就是妖化之時!

    御妖司那些監視他們的人趴在屋檐上,看到漫天衝出的妖氣。他們翻身從屋上跳下:「都城有妖!」

    鳴鳥呼嘯飛出,漫過上空。

    --

    皇宮深院中一處宮舍,宮燈華麗,千帳如沙。

    雨歸公主悶悶不樂地坐在窗下,撕著一朵花。她將花瓣已經撕乾淨,手中只剩下變禿了的花枝。她將花枝一扔,拍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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