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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43:30 作者: 天行有道
何苗手心冒汗,舌尖發澀,卻不肯露出絲毫怯懦,只叱喝道:「烏合之眾,焉能成事?」
藩王們勢力雖大,可被一代一代這麼削下來,早已不可同日而語,更別提還有御林軍,還有傅家,只消大軍一上城門,這群困獸便將作鳥獸散。
李天瑞折下一根青嫩柳枝,編成環戴在她發頂上,溫柔道:「不是還有妙瑛你麼?如非必要,我也不想與皇兄起干戈,只看江山美人,皇兄願意要哪一樣。」
彼時,周遭已被火摺子團團圍住,假山後的腳步紛至沓來,可見侍人們已聽見動靜。
為首的正是太子,他一襲蒼藍勁裝,氣勢凜冽,銳不可當,目光直直落在女子柔軟的頸項上——何苗沒有呼救,然而那顫動的肌膚已泄露出她莫大恐懼。
李天瑞卻是不慌不忙,「皇兄來得可真早,你若是再遲些,嘿嘿,這美人兒恐怕……」
刀鋒又往前一寸,點點血珠從何苗頸間冒出。
太子目眥欲裂,「你想要什麼?」
李天瑞看著那群整裝待發的護衛,神情淡淡,「把玉璽和兵符給我,再讓大軍撤退三十里,等我安全了,太子妃自然也能安全。」
他究竟不傻,懷璧其罪,單拿了玉璽也沒用,為今之計,還得先保存實力,等他找到一個合適的棲身之所,再集結軍伍,以清君側的名義殺回京城,那時勝算便大多了。
還沒等太子做出回應,何苗已高聲喊道:「不要相信他!」
她才不信這人會遵守承諾,他會以自己相要挾,擺明了捏著人質更有用處,倘一旦叫他得手,順利登上帝位,那麼無論皇后太子也好,她也罷,都將死無葬身之地了。
見她對自己怒目而視,李天瑞微微一笑,忽的附耳過去,「你不想聽聽皇兄對你的看法麼?你在他心中,究竟占有多少分量?」
「當然,皇兄若是愛江山不愛美人,那我也沒法子,少不得你我在泉下做一對恩愛夫妻了。」
何苗被他肉麻的語氣激出一身雞皮疙瘩,但同時又覺得非常詭異,李天瑞的所作所為十分瘋狂,他本不該是這樣性子的人,或許今日他這些舉動不單是為了爭皇位,亦是想緬懷那份逝去的愛戀——他方才用柳條編織花環的舉動,看起來熟稔之極,應該是和原主在一起經歷過的罷。
「殿下莫非仍心悅於我麼?」何苗陡然發問。
李天瑞被這一下弄得有些狼狽,倉促轉過頭去,李天吉臉上則陰霾更盛。
然而等來的並非互訴衷腸,而是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何苗定定看著他,「可惜,我不是她。殿下以為能破鏡重圓,殊不知,早已是生死兩茫茫,再怎麼挽回都無用了。」
李天瑞怔住,不是沒有過那樣荒唐的猜想,可如今親耳從她口中聽到,又是另一回事。
何苗自說自話,「你如果真愛她,不會連愛人的眼睛都認不出來,色相俱空,縱使兩具相同的皮囊,也看得出親疏之別麼?」
李天瑞神情恍惚,他自然察覺出婚後她對他的疏離,可他總以為那是避嫌所致,他們畢竟朝夕相處過那些日子,何以在她看來他卻是毫不相干的人?
而剛剛為她戴上花環時,她也毫無反應,這本該是兩人回憶里最甜蜜的部分。
不是她瘋了,就是這個世道瘋了。
眼看自己一通嘴炮攪亂了對方神智,何苗抓緊時間,屈起肘節,使勁往他胸口掄去,意圖脫身。
李天瑞吃痛,意識清醒了些,握著匕首要將她抓回,不過這片刻的空檔已足夠旁人做出反應,太子彎弓搭箭,一支雪亮的長箭破空而出,筆直地刺進他胸口。
李天瑞倒在血泊里,羽毛做的箭尾仍在風中搖晃,一如他搖擺不定的心事——至死他都沒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又或者,只是不願意相信罷了。
何苗驚魂未定,如同一隻受驚的小鹿般直衝過去,將太子撞了個滿懷。
李天吉拉著她柔聲安撫,「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最後著人將屍身收殮起來,還算趕了個巧,這回不必將罪名往他頭上扣,只說是父死大悲,投湖溺斃,還能博個仁孝的美名。
何苗信手往他胸口抹去,飄飄蕩蕩都是絲狀物,這才意識到自己此刻披頭散髮的慘狀,恨不得立刻回宮更衣。
太子用披風緊緊地裹著她,不讓她受到半分寒氣,「這般可好?」
何苗心滿意足打了個嗝,隨即卻想起被李天瑞折斷扔進湖裡的那截簪子,可是純金的呢,御湖有暗流通往城外,只怕早就飄遠了,撈都難撈起來。
太子不意她此刻仍有餘暇關心財物,簡直啼笑皆非,「孤再送十支給你好不好?沒見過這樣摳門嗇刻的,虧你還是太子妃呢。」
何苗理直氣壯道:「太子妃更得持家有道,任性揮霍,把錢不當錢看的,那是敗家婆娘。」
真真都是戲文里學來的無賴話,太子擰了擰她鼻尖,看她齜牙咧嘴,卻也拿她沒轍。
忽然想起一事,「方才你跟二弟說了些什麼,何以他會失態?」
若說是訴衷情,兩人間的氣氛可不怎麼甜蜜——但除了那些青梅竹馬的往事,又有何言語可講?
太子很明白自己不該拘泥過往,但若不問個仔細,就跟百爪撓心似的,又癢又難耐。
何苗朝他扮鬼臉,「偏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