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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43:30 作者: 天行有道
而他們不過是廣袤的宮廷關係中的一個縮影。
何苗覺得自己怯懦了,她好像一隻蝸牛,剛剛找到一方安定的天地,才剛探出點觸角,卻立刻被周遭的風雨嚇得縮了回去。
她跟婉嬪也不同,婉嬪是對世情看淡了,她做不到。
太子並不知她這番心理動向,但是他知道她在擔憂,沒有過多言語,太子只默然握緊她的手,緊緊包覆在掌中,「你放心。」
其實已經很近乎表白了,不過何苗此刻情緒低落得有些神經質,以致於沒法體會他語氣里的眷眷深情。
或者是她不敢信。
他們之間的差別到底是很大的,無論身份地位,亦或為人處世,都隔著鴻溝。
太子沉默著走了出去。
何苗將養了幾日,精神逐漸趨於平穩,而從周遭的風平浪靜來看,太子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可她也不敢放鬆警惕,當時之事雖無扈從在場,可只要走漏一點風聲,必將引起軒然大浪。太子畢竟還未正式登基,只是奉詔理政,名不正言不順,一切都得傅家軍來了才能決斷。
可傅家遠在邊關,談何容易?
何苗心裡火急火燎的,又不敢顯露出來,怕人起疑,出宮就別談了。
閒暇時,她只往椒房殿去,傅皇后的氣色看著好些了,只是終日發呆,旁人的話都跟聽不見似的。好在何苗厚顏慣了,只當照顧植物病人,一壁幫她擦身,一壁絮絮說些東宮瑣事,傅皇后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這晚從椒房殿出來,何苗覺得身上酸得很,看御花園裡無人,趁便做了套廣播體操,拉兩下筋。
橋香掩口道:「這是什麼舞蹈?婢子從未見過,怪好玩的。」
「不難,以後得空時教你。」何苗說完才覺得自己有點像畫大餅,明明勝利在望,眼看留不得多久了,何苦還招人牽腸掛肚?
橋香還有父老鄉親,何苗自不可能帶著她闖江湖,少不得像武俠小說里那樣,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有緣再會。
何苗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十分依依難捨。
橋香揉著腮幫子,小聲嘀咕,「本來臉盤子就大,小姐您還這樣生拉硬拽的,以後更嫁不出去了。」
何苗忍俊不禁。
正想說自己會贈她一筆豐厚陪嫁,忽見一個身形高挑的宮婢從後方過來,「橋香姐姐,那會兒晌午你送的窗花樣子我瞧著有些不妥,怕娘娘見了不喜,能否幫忙看看?」
何苗認得她是椒房殿的人,擺手道:「去罷,我等等你,快些回來。」
宮婢含笑施了一禮,便帶上橋香冉冉離去。
等過了湖邊,何苗方才想起,傅皇后此刻哪有閒情逸緻看什麼窗花?且那侍女雖然眼熟,向來都只在外庭做些粗實活計,哪裡有機會到內殿去?
一時間只覺背上汗毛倒立。
正要開口喚人,一把冰冷的匕首卻已抵上後頸,借著幽微月色,何苗看清湖面倒影,不由得驚呼道:「是你!」
李天瑞消瘦得如一匹孤狼,唇上還帶著青茬,顯是晝夜兼程奔波所致,他緩緩移動那把匕首,直到鋒利的刀刃將嬌嫩肌膚刺出血痕,才不無惡意地道:「是我,皇嫂。」
第51章 . 髮簪 他甚至想一輩子寵著她、縱著她、……
何苗努力保持鎮定,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本應不懼於此,然而當死亡真切來臨的時候, 何苗還是由衷生出股恐懼。
她發現這世間仍有她所貪戀的事物, 譬如某個人,譬如她藏在匣子裡的那些錢。
何苗小心地挪動腳步, 卻始終無法擺脫劍鋒的環繞,李天瑞習武雖不用心, 要制服一個弱女子還是極容易的,而他的夜視能力也仿佛極好。
何苗沉住氣, 「你幾時過來的?」
滄州距離京城何止千里,就算聞聽消息,也不該這麼快來到, 又不是背上生雙翅。何況太子早就加強宮門把守,連只蒼蠅都難溜進, 他又是怎麼渾水摸魚的?
李天瑞抬手想碰一碰她的臉, 卻被何苗側首避開——她不想利用美色來虛與委蛇,再說,誰知道他對她是否還有情呢?
這個人跟以前可是大不同了。
李天瑞也不惱,只輕輕拔下她頭上的髮簪, 讓青絲如瀑瀉下, 自然不是為近距離欣賞她的容貌,只是不想她用那支簪子反擊而已。
李天瑞信手將髮簪折成兩段,拋進湖裡, 輕笑道:「大哥這樣神通廣大,我為何不能縮地成寸?」
電光火石一般,何苗驀地醒悟過來, 也許他根本就沒離開京城,也許就在宮中——這一個多月,他就像一隻幽靈般,默默盤踞在幽暗陰濕的角落裡,等待突然發難的那天。
何苗只覺毛骨悚然,沒想到李天瑞有這樣強的忍耐力,能蟄伏至今,他究竟聽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
只從她的眼睛李天瑞便能猜到她在想什麼,微笑道:「放心,父皇的死因是個意外,大哥不說,我不說,沒人會知道的,當然,這得有個小小的前提……」
他經歷了大起大落,又混跡在雜役堆里臥薪嘗膽,歷盡苦辛,所求者必非小事。
何苗冷笑,「你想取太子位而代之?你做夢!」
她使勁想要啐他一口,可惜準頭不夠,只沾了點唾沫星子在他頰邊上。
李天瑞抬手拂去,神情悠閒,「大哥若不肯寫這封禪位詔書,那就把虎符和玉璽給我,我自己來寫。你應當知道,我在朝中多少還識得幾個人,父皇殯天后,我便向幾位親近的藩王去了書信,想來此刻人已在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