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頁
2023-09-26 01:43:30 作者: 天行有道
尤其兩人正面臨分離的絕望——吊橋效應下,人更容易起些糊塗念頭。
她這樣口無遮攔,太子本應該生氣制止,然而大抵是習慣了這樣做派,又或者覺得她所言有理,太子竟沉吟起來,「阿焱知道分寸,不會不顧阿淼的名節,做這等傷風敗俗之事,便真如此,傅家也不會饒過他。」
要當家主的人,豈能這樣心胸偏狹、自私自利。
何苗訕訕道:「我也無非以己度人,其實,照大公子的意思,把人往殿下您的榻上送還更可靠些。」
這也是她不敢讓客人幫留宿的其中一個原因,真要是來個捉姦在床,髒水想甩都甩不掉了。
「那就更不會了。」太子忍俊不禁,「明知孤不會答應,何必自取其辱?」
傅焱亦深知他的脾氣,這樣做更得惹怒他,他本意只想為傅淼求一個安寧歸宿,更不能讓她後半輩子為人所輕賤。
「因為在乎,才會處處掣肘。」太子嘆道,「換做貴妃,大約是無須顧忌的。」
本來隨口一說,何苗腦子裡卻仿佛有電光閃過,她終於明白自己忽視了什麼。敬獻帝雖然將何貴妃的建議駁了回去,但何貴妃必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明的不行,會不會來暗的?就好像那回水閣中一樣,若是再來一招故技重施,只怕何家就不得不把妙容塞進東宮當妾室——傅皇后吃了這個啞巴虧,在婚事上更加說不上話,那時傅淼也只能捏著鼻子嫁給二皇子了。
但,凡事皆有正反兩面,何貴妃若想耍陰招,她正好來個借力打力,李代桃僵,二皇子娶了何妙容,自然沒臉再娶傅家的女兒,那時,眼前困局便能迎刃而解了。
何貴妃若是想不到,那她就自己動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何苗覺得這報復還算輕的呢。
太子見她雙眸熠熠生輝,仿佛忽然間來了精神,不由十分納悶,「怎麼了?」
何苗沉浸在歡喜中無法自拔,又因是對方當頭棒喝的功勞,一時忘情,不由得挺直腰杆,在李天吉臉頰上輕輕啄了下,算是表彰他點撥之功。
吻完了才發覺有些不對,古人是不興這樣道謝的,看來是她思想太西化了,何苗只能左顧右盼,故作從容,「這是報復,誰叫你上回這麼對我來著?」
乾巴巴的聲音卻泄露出窘態。
太子:「……哦。」
下意識輕撫臉頰,仿佛仍殘留著溫潤觸感,心裡亦有種奇異的感受——他們這樣,算不算閨房之樂?
轉眼到了重陽,何苗早早就備好了菊花糕與茱萸酒,分贈給宮裡各位主子娘娘,又因為婉嬪懷著身孕,她的那一份是特意不含酒精的——何苗雖然沒養過孩子,但之前假裝懷孕那段時間,陸續也掌握了不少關於孕婦的知識。
婉嬪的肚子越發大了,何貴妃看她的眼神也多了些陰鷙,即便是個皇子也威脅不到李天瑞的地位,但皇帝膝下子嗣本就不豐,如此一來,勢必得分些寵愛給婉嬪了。
何貴妃收回視線,若無其事地對竇氏笑道:「嫂嫂您也來了,快進裡頭坐。」
竇氏則一改平時見到小姑子的歡喜,簡直愁緒滿懷。
今日是難得的佳節聚會,她卻孤身一人前來,何苗立刻猜到是因為何妙容——看來母女倆在這件事到底有了分歧。
那日何妙容得知消息,回去便大鬧了一場,竇氏既心痛又愧疚,她何嘗不願女兒明媒正娶,嫁給二皇子做正妻,而非只能偷偷摸摸一乘小轎抬進東宮——儘管何貴妃嘴上說得好聽,答應事成之後便解決何苗,讓妙容扶正,但,比之原配嫡妻到底還是不同的。
竇氏自己便是填房,吃盡了填房的苦楚,又怎忍心讓女兒步自己後塵?何況貴妃也不過順嘴一提,辦不辦的成還是兩說呢。
然而竇氏一向唯夫命是從慣了的,何晏山因為仰仗妹妹之力,官途才能一片坦蕩,更不敢在這點小事違拗。竇氏縱使滿腹怨言,也只能聽之任之。
今日本是女眷皆可赴宴,可她生怕妙容當著貴妃再鬧起來,不得已只能將她禁足家中。
忽見何苗雙目如刀盯著這邊,竇氏忙垂下頭,不敢與之對視——貴妃的計劃無論成否,何苗都將是那個犧牲品,竇氏既覺心虛,又怕露出馬腳被人覺察,唯有極力掩飾。
可巧傅皇后招手喚道:「妙瑛,到本宮這兒來。」
何苗於是上前問好,卻原來傅皇后已將侄女接到宮中來了,傅淼今日一襲蓮青衫裙,愈顯得亭亭玉立,端的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傅皇后本意想讓侄女穿得樸素些,最好二皇子失望之下能主動推掉這樁婚事,哪知卻起了反作用,一眾花團錦簇里,獨她清新怡人,萬紅叢中一點綠。
敬獻帝自然更加高興,又交代貴妃,「把瑞兒也叫出來,都是自家親戚,也無須拘泥什麼男女之大防了。」
何貴妃歡歡喜喜地道:「諾。」
吩咐侍從召二殿下來此。
何苗看著這明晃晃的相親架勢,默默為那女孩子掬一把同情淚,傅淼倒是早做好應對的準備,面上始終含著笑意,只是笑意不達眼底,像冬日晨起的霜凍似的。
而李天瑞看來卻仿佛挺有興致,一見面便殷勤問好,敘遍寒溫,恨不得連一日三餐都打聽清楚——若非還未正式成親,恨不得立刻將人接到宮裡來。
何苗不相信世上有一見鍾情這回事,即便有,也絕非李天瑞這般。他的眸子和傅淼一樣空洞,無非面上更熱情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