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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43:30 作者: 天行有道
太子本非居功自傲的脾氣, 可見她眼神飄忽不定,便知邪心又發作了,再容她誤會下去, 自己恐怕清名不保。
於是正色道:「你昨兒回來便有些發熱,若非孤及時發現, 加以照料, 你以為今早上還能爬得起來?」
何苗去看橋香,橋香默默點頭——那會子她正想說呢,偏小姐只顧著收禮,一打岔便忘了。
何苗就覺得自己還是過於膚淺, 李天吉真想占她便宜, 何至於等到今日?多少個夜晚都跟沒事人般過去,可見李天吉要麼對她沒興趣,要麼對女色沒興趣。
倒是她自作多情。
細想想, 李天吉這樣忙碌的大人物,一連搭救自己兩回,拼著得罪皇帝幫她解圍不說, 回來還得衣不解帶伺候一個病人——她都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何苗於是誠懇地道:「殿下,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但只要您說得出的,我必將盡力一試。」
她就不說以身相許了,看起來人家也不稀罕。
太子的目光落在那一桌金燦燦的禮物上,何苗小心肝抽了抽,好容易按捺住了——她雖然愛財,但,李天吉若要,給他也不是不可以,就當是分贓。
但太子顯然興致缺缺,很快移開視線,「財帛不過身外之物,你自己留著罷。」
何苗跟看聖人似地看著他,此時此刻,李天吉在她心中的形象比什麼都偉岸。天底下竟有這種不慕榮利的奇男子!是她撿到寶了。
不過太子也沒打算輕易放過她,「金銀常有,可孤想要的一道菜餚卻不常有,就不知你能否給孤驚喜?」
何苗立刻打起精神,「殿下請講。」
她雖然是個廚藝小白,不過做菜這種事還能難到哪兒去?多練練就會了。何況宮中連食材都應有盡有,她不費一文便可以報恩,沒有比這更划算的事。
一旁的李忠悄悄抹了把汗,主子爺若那麼容易打發,也不是主子爺了——別看殿下平日悶聲不響,真刁難起人來,可比惡婆婆還厲害呢。
太子沉吟道:「前兒孤讀典籍,看到書里有一道鑲銀牙,看似簡單,做法卻極為細緻瑣碎,就連膳房都不願經手,不知你聽了如何。」
御膳房的庖廚要料理各宮飲食,忙得早晚連軸轉,自然勻不出太多時間在一道菜上——況且太子如若吃上了癮,以後天天都點,那不是要他們的命麼?
李天吉知曉這些人的難處,唯有抱憾而歸,可心底卻著實想見識見識,今日這齣,亦並非突發奇想。
何苗面露詫異,並非她一知半解,恰恰相反,這道鑲銀牙她是聽說過的,據聞是慈禧太后晚年最愛,因為牙口不好,御廚才發明出這稀奇古怪的菜餚,吃肉不見肉,正合養生之道。
至於是否牽強附會,她未曾考證過,不過做法早已流傳得遍地都是——食材原不稀罕,只是頂考驗耐力,需將粗細均勻的綠豆芽兩邊剪口,將肉糜混合蛋清用繡花針穿進去,煎炒烹炸之後,方得這一道費時費工的美味。
李天吉沒打算太強人所難,若實在不行,便見好就收,權當對方欠他一個人情便是。
哪知何苗眼神堅定,飛快答應下來,「承蒙殿下抬愛,妾定不辱命。只是慢工出細活,還望殿下勿要相催。」
她這樣自信滿滿,李天吉也就不好說什麼了,只給李忠使了個眼色——讓他盯著點,別讓人耍花招。
他知道何苗鬼主意挺多的——騙別人可以,騙他不行。
李忠心想,太子妃就算想找人代勞,誰又肯幫忙呢?這種能逼瘋人的活計,倒貼錢他都不干。
何苗對外宣稱小月之後需要靜養,正好光明正大地謝客。她沒有耽擱,午後就讓橋香去買了一盒繡花針回來,至於綠豆芽和肉末蛋液,原是廚房就有的。
何苗檢視那一瓮昨天發好的綠豆芽,心裡更加認定李天吉早就想為難她,不過她這人本就是越挫越勇的脾氣,不要因為是嬌花而憐惜我,儘管放馬過來吧。
她願意接招。
認認真真翻了半天,總算挑出一小碗白白胖胖的豆芽菜,太瘦的連繡花針都塞不進去,更別說肉糜了。
橋香試著穿了兩枚,只覺比刺繡還費力氣,那綠豆芽周身滑溜溜的,簡直使不上勁,一不留神便跑偏了,且又脆弱得厲害,力氣稍大一些,便戳出個透明窟窿——真有人會吃這種菜嗎?
何苗卻是老神在在,半點看不出慌亂來。她有的是時間啊,這波作廢了,再換一碗便是,只當是修煉定力。
宮裡的娘娘還成天誦經撿佛米呢,也不見她們抱怨訴苦,自己未必比這些人差。
好容易穿好了十來根,何苗小心地碼放在茶杯蓋上,免得不留神掀翻了,又得從頭來過。
挺身抻了個懶腰,正準備讓橋香給自己揉揉肩,卻看到葉嬪身姿裊裊地過來,努力想裝出悲痛的模樣,然而終是破功。
何苗遂明白這也是個知情人,她也不虛與委蛇,只嘆道:「我沒事,好得很,娘娘您無須記掛。」
大約在葉嬪心裡,兩人是過了命的交情,所以才會第一時間趕來探視——無論如何,何苗都感激她的好意。
葉嬪有著異族女子天真坦率的脾氣,說話也直白得可怕,「真沒懷孕?那你怎麼敢撒謊?」
何苗扶額,這也是她想不明白的,只能說原主當時鬼迷心竅了,如今終於揭穿,除了羞恥,她也有一份意外的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