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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43:30 作者: 天行有道
他拉著愛妃柔若無骨的手,親狎道:「若有機緣,朕還想同你再要個孩子。」
他與何氏的感情畢竟不一般,少時相知,柔情蜜意,這些年卻只得了李天瑞一個結晶,怎麼想都引為憾事。
何貴妃低頭擰著衣角,並未回應,目中悄悄滑過一絲厭煩之色。
何苗這會子可謂忙得熱火朝天,才遣人通報消息,又抓著韓元朗詢問楊氏的情況。她看這女子的體質仿佛不怎麼好,說是有孕,身形卻清癯得厲害,何貴妃已經夠纖弱了,她卻薄如紙片——怎麼看都是有病。
韓元朗道:「這都是脾胃不調的緣故,甘泉宮本就地處冷僻,若飲食上不加以滋補,難免生出脾寒之症,長此以往,母體孱弱,對腹中的孩子也不利。」
何苗便請他開些食補的藥物,又悄悄問他楊氏咳血是何症候。
韓元朗嘆道:「情志不舒,鬱結於胸,自然傷及臟腑。心病還須心藥醫,這個,且恕微臣無能為力。」
看來楊氏對敬獻帝仍未忘情,也正因如此,才不肯拋下身段逢迎獻媚,寧願帶著兒子獨活。
何苗幫忙付了診金,便讓橋香送韓元朗出去,走到廊下,他卻小聲問道:「那推遲月信的丹丸,夫人可還要繼續服用?」
何苗儘管被痛經折磨得夠嗆,但是藥三分毒,也不敢隨便對付這具身體——真要沒了月信還更擔心呢。
況且她與李天吉已經講明,也沒必要處處遮掩,只別在信期那幾天進宮就是了,因輕輕搖頭,「不必,你只管好你的舌頭便罷。」
韓元朗拱手作揖,不敢多言,他既上了這艘賊船,便只能與太子妃同進退。不過,他還真挺好奇太子妃是怎麼說服太子的——莫非殿下竟是個難得的痴情種子,對這何家女愛得如痴如狂,連欺君之罪都能不計較了?
何苗回到殿中,李天祥這小豆丁已蹦蹦跳跳圍著他母親轉圈,想快點見到剛出世的小妹妹——他希望是妹妹。
滿宮裡就沒個同齡人與他玩耍作伴,小豆丁實在苦悶透了。
何苗讓橋香將他抱開,免得驚擾婉嬪休息,這才款款走到楊氏身前道:「娘娘,太醫說了,您這病不打緊,只消按時服藥,飲食上再注意些,對孩子是無礙的。」
楊氏落寞一笑,「我知道,有勞太子妃了。」
儘管萍水相識,何苗覺得有必要給她一分忠告,「娘娘,恕我直言,您這樣鬱鬱寡歡,愁腸百結,實在不智。」
「宮中女子所能依靠者,一為陛下,二為子嗣,娘娘曾擅寵一時,可見陛下對您並非無情;兩度結上珠胎,還平安生下皇子,這子嗣緣也是多少人羨慕不來的,既如此,何不振作精神,努力為自己和六殿下掙一分前途,豈不比現在強過許多?」
楊氏黯然道:「朝政之事有太子,我只願祥兒當個閒散王爺便好,哪怕並無封爵,能得衣食富足,我也別無所求。」
何苗道:「娘娘所求看似簡單,可也未必盡能如願,那封地也有好壞之別,若是苦寒荒涼一帶,自家的出息都不夠,如何有能力上貢?只怕六殿下非但得不到庇護,反而有無窮無盡的麻煩。且娘娘此胎若是男兒便罷,如是女兒,將來亦有和親之憂,嘔心瀝血養大的孩子,眼睜睜看她背井離鄉,遠嫁邊塞,娘娘您果真捨得麼?」
楊氏眸光一愣,顯然何苗提出的這些問題都是她未能想過的。
何苗乘勝追擊,「即便是個男胎,娘娘您膝下就有兩位皇子,在這宮中可謂獨樹一幟,試問誰不將您視作眼中釘?縱使您不想爭寵,保不齊那些刁鑽古怪之人會來陰害,彼時您既不得陛下之寵,又無同儕相護,如何能得立足,如何保全一雙稚兒呢?」
楊氏怔怔看著她,何苗的一字一語俱說在她心坎上,此前她只是一個灰心失意的妃嬪,又因為皇帝的冷落,實在提不起當母親的動力,然而……她輕輕按著腹部,是呢,情勢不由人,縱使她不想爭,此刻也不得不爭了。
可巧小豆丁揉著眼眶進來,扁扁嘴巴道:「娘,我餓了,我想吃蒸餅。」
早已過了用膳的時辰,膳食仍未送到——她們這一房向來是送得最晚的,楊氏因為多病的緣故倒還不覺飢餓,但天祥正在長身體的年紀,如何耐得住?
生在皇室,卻還不如尋常人家的孩童那般恣意,還得看膳房臉色。楊氏輕輕摩挲著他的後頸,心中無限唏噓。
不過頃刻之間,她已有了決議,從枕下覓出一卷佛經,遞給何苗,「本宮閒來無事,常自祝禱,手錄妙華蓮華經數篇,煩請太子妃轉交給皇后,願娘娘仙福永享,長樂無極。」
本來只是一份很尋常的禮物,但她通過何苗之手轉達,意思便很明顯了——她願在鳳儀宮麾下效力,輔佐皇后與太子,只求傅皇后能庇護她一雙孩兒。
何苗鄭重接過,「自當遂娘娘所願。」
楊氏望著她那雙清明如水的眼睛,不禁感嘆:「太子有你這樣一位賢內助,真是好福氣。」
何苗羞澀一笑,她倒不是存心幫李天吉招兵買馬,不過想著眾人拾柴火焰高,多條人脈總是好的。
哪曉得楊氏這樣上道,也省卻不少周折。葉嬪雖然得寵,可畢竟出身異族,太后與皇帝皆不許她有孕,對於貴妃威脅有限。
楊氏卻不同,敬獻帝本就對其抱愧,只要楊氏有心示好,復寵也是遲早之事。到那時,何貴妃才會面臨真正的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