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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43:30 作者: 天行有道
    臂釧當然也是玉質的——要知玉石一類最難做手腳,但凡摻點毒質,必會顯出黑點斑污,姜嬤嬤久在貴妃身邊當差,自然也十分細緻。

    何苗對於禮物一向來者不拒,沒想到貴妃竟這樣慷慨,明明對她厭惡至極,外表卻比誰都大方——早知如此,她要是穿得再往前一點兒就好了,最好是還沒跟李天瑞分手的時候,說不定何貴妃會給她一百萬讓她離開自家兒子,何苗定會美滋滋地應承,多爽啊。

    拿人的手短,何苗愈發盛情相邀,「嬤嬤不妨到內殿稍坐片刻,我那兒有上等的老君眉,給您沏上一壺?」

    這回當然不必準備陳茶——收了這麼多豪禮,犧牲一點茶葉也是值得的,放長線釣大魚麼。

    姜嬤嬤惦記著任務,無暇同她糾纏,只平靜地從袖中掏出一卷書冊,「老奴奉命將此物交給殿下。」

    卻沒說是誰給的。

    何苗略翻了翻,從落款依稀辨認出應是李天瑞的手跡,但不知此舉究竟為何?

    姜嬤嬤深沉地道:「太子妃既嫁作他人婦,自當恪守婦德,謹遵本分,萬勿引起閒言碎語,壞了彼此聲名。」

    看來是何貴妃的意思。何苗含笑接過,「有勞嬤嬤了。」

    李天瑞那優柔寡斷的性子做不出這種事,大概率是何貴妃想棒打鴛鴦——還讓她誤會成李天瑞的意思,好死了對李天瑞的心。

    只是這樣私密的東西,為何不在私下送來,偏要光天化日下交給她,倒不怕太子院裡的人瞧見?

    也許何貴妃正是要李天吉誤會,如果太子軟禁或者殺了她,那正好,何貴妃便命人參他一本——何家的女兒豈能不明不白死了?她作為太子妃的姑媽,太子的庶母,自當出來主持公道。

    不得不說,何貴妃是個相當精明利害的女人,何苗只慶幸沒攤上這種婆婆。

    晚上太子回來,李忠便一五一十把什麼都說了——人家想他看見,他也不能裝不知道。

    這種後宅婦人的算計功夫,看似無傷大雅,細微之處還真能將人噁心死。

    太子卻不在意,那日何苗背著他都能光風霽月,跟二弟劃清界限,當著人就更不消說了,他相信她不會失態。

    李忠笑道:「自然,只是這禮物麼……」

    太子妃若有心,就該當時燒了它,為何還留著呢,莫非仍對二殿下有情?

    太子心想,有沒有情都礙不著他什麼,說好的只是合作關係,若管得太寬,倒顯得小肚雞腸。

    回書房看了半時辰的輿圖,到底有些憋悶,李忠見狀,便適時勸諫道:「才下了一場微雨,院中氣息涼爽,殿下不如出去走走?」

    太子正有此意,信步穿過迴廊,越過垂花門,不知不覺已來到東苑。

    已經來了,若刻意避開,倒顯得行蹤詭異。略一躊躇,太子玉石般的指節已叩上木扉。

    李忠:……嘴上說不介懷,身體卻很誠實呢。

    何苗沒想到這位稀客會貴步臨賤地,倒也不見慌亂,只飛快地開了門。

    案上果然攤著那本詩集——因為牽掛,才耿耿難寐麼?

    太子眸光略深,李忠則暗自抹了把汗,心想太子妃這也太不知避嫌了,當著爺的面,好歹把那些私相授受的東西收起來呀!

    何苗卻興致勃勃地道:「殿下,您也過來瞧瞧。」

    踴躍地拉他入座。

    太子見她眸中毫無傷感,倒是……頗見玩味?見了舊情人的詩篇,似乎很不該是這種反應。

    何苗逐字逐句與他剖析起來,「您瞧瞧二皇子好不好笑?我還當他書房裡多用功呢,原來一股腦鑽研這些酸詩,什麼『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橫也絲來豎也絲』,豈不比話本子裡的痴男怨女還可笑?他這樣的出身,想娶什麼姑娘娶不到,犯得著成天在那哼哼唧唧的麼?」

    太子:……忽然倒有點同情那位異母弟弟起來。

    不自覺望了眼書上筆跡,「你不覺得二弟痴情?」

    何苗嗤道:「痴情可不能光靠嘴說,得看他做了什麼。」

    事實上李天瑞這片情意並未給原主帶來半分好處,反而惹來無窮無盡的麻煩,還招致貴妃怨恨。本來原主在家中雖默默無聞,也不至於十分辛苦,可李天瑞這麼一鬧,不但貴妃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竇氏母女也成了死敵。

    幸而太子還算得心胸開闊,若換個脾氣暴戾的夫婿,這麼頭上芳草碧連天,原主早被磋磨盡了。

    太子:……這算誇獎麼?聽著可不怎麼令人高興呢。

    可見何苗毫無芥蒂地評頭品足,可知她確實已放下那段過往,如此甚好,哪怕不作為妻子,他的盟友也不該與外敵有任何牽扯。

    何苗賞讀完了詩篇,便懨懨地一腳踢開,讓它到牆角落地生灰,此時方才想起,「殿下為什麼這時候過來?」

    太子哪好意思說自己被人告密,只道:「皇祖母生辰將至,孤想同你商量一下賀禮的事宜。」

    照理夫妻只送一份就好,太子也早已打點妥當,可依據流程,也需請太子妃過目。

    何苗不疑有他,認真翻看起帳冊,順勢把自己原本的計劃跟他說了——可惜貴妃宮中的姜嬤嬤太過精明,否則今日便可成事的。

    太子哂道:「你還記著。」

    其實他倒沒怎麼認真,能成固然好,不成也沒什麼。指望一個未成形的假胎兒能扳倒貴妃黨羽,無異於天方夜譚,若真有用,毓秀宮前的荷花池也不會埋葬那麼多冤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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