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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1:38:38 作者: 獺祭魚魚魚
「有趣,杜煙年拜的堂和我杜觀音有什麼關係。」煙年道:「你提點我用人之道,我不反感,但你動輒提這種烏七八糟的要求,到底是何居心?有婚盟是吧,和離,咱們現在就和離。」
葉敘川笑吟吟道:「你且別急,你瞧我因你受了一身的傷,看模樣壓根活不了幾年,那問題便來了,我們若是夫妻的話,我百年之後,產業由何人繼承?」
「我?」
「你百年之後呢?」
「……珠珠?」
煙年猛地反應過來,陷入沉思。
「葉氏的產業多半要給太後娘娘繼承,但我的私產數量也足夠花用了,田莊五座,汴京鋪面十方,宅院六座,別業三片,真定府那兒似乎還有……」
「不必說了。」煙年狠狠抿了抿唇。
「和離嗎?」葉敘川笑得越發勝券在握:「此事還是該聽從你的意見。」
和離?和離個屁。
煙年對他理直氣壯地伸出手:「婚書也給我一份,免得你賴帳。」
「信呢?」
「……我寫。」
她也不想為五斗米折腰的,但是……他給得太多了。
葉敘川笑著一拍她的手心,溫和道:「好,你要記著,做事應深思熟慮才是,莫要為了一時意氣,放棄本該屬於你的東西,這便是我要教你的第二個道理。」
*
針對字數和通信渠道問題,兩人又開展了一系列的討價還價,等到達成共識時,窗外夜幕已悄悄降臨。
煙年一驚:「那麼晚了麼?我該回去了。」
「不急。」
他挽袖點起燈炷,從懷中取出一枚鑰匙,放在煙年手中。
煙年拎起來打量一番,鑰匙的模樣簡潔大方,凝結斑斑鐵鏽,自有一股古樸的氣韻。
葉敘川答道:「除卻葉氏祖宅外,我在真定府另有一處宅子,年少時,我打馬從那宅前過,見衰敗的門庭里,一棵海棠花開得正好,心念一動便買下了它,想必是冥冥之中機緣巧合,讓我於許多年後,在一株開得同樣好的海棠樹下遇見了你。」
「……等等,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大約五年後,我會離開汴京,到真定府安度此生,用你的話來說,大約就是——金盆洗手。」
「你遊歷四海行商,若是得空路過我的宅子門前,便進來坐坐,我給你煎茶煮水,當然,如果你有興致,也可以入臥房做些旁的有趣之事。」
煙年怔忡望向他。
映雲光暫隱,隔樹花如綴,一窗之隔的廂房之內,燭火明明滅滅,映照葉敘川新置換的紗簾,在他臉上打出溫情脈脈的暖光,他鳳眼含笑,也不言語,就這樣靜靜凝視著她,俗世間最撩人的情郎也莫過於此。
真造孽,煙年心煩意亂,為何上蒼偏要賞惡人一套好皮囊?多影響判斷啊!
「倘若我不來呢?」她問道。
葉敘川仍是笑,一言不發。
有些東西,一旦說穿,就失去了朦朧曖昧的意蘊。
他們之間隔著太多過往情仇,強行綁在一起,對煙年來說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折磨,他們之間想要求一個好的結局,註定需要他來捨棄一些東西。
當一對眷侶情意尚存,卻行至陌路時,或許最後一個可用的計策就是——置死地而後生。
葉敘川是弄權的天才,自然明白這個淺顯的道理,所以他掙扎、度量過後,選擇在雪地里拿命來賭煙年心軟,確認過她待自己確實與從前不同了之後,理智而決然地放了手。
但他畢竟是狡猾、聰慧的葉敘川,他有他的不甘與籌謀,一面放手,一面悄悄地埋下今後相逢的種子。
雖然幾封信件不足以慰相思,但總比斷絕一切關係來得好些,一紙婚書在手,讓她不會選擇另嫁他人,有書信連牽著天各一方的舊日愛侶,或許偶爾,煙年大發慈悲,會允准他來瞧瞧她。
而他會坐在開滿海棠花的院子裡,一日一日地等她回心轉意。
煙年問了個極有趣的問題:倘若她不來呢?
對啊,誰又能保證她一定會回頭呢?
他可以用盡手段,揪出萬千情絲中最纏綿的那根,無限接近他想要的結果,但面對感情之事,無人能算無遺策。
可他似乎並不太在乎結局如何。
她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也好,從此再不相見也罷,其實那夜在雪山之中,當他看到煙年大步向他跑來,終於願意把她的心軟施捨給他一分時,他便已經滿足了。
*
煙年回到自家時,李大娘正在院中,指揮新來的小侍女搗衣,珠珠白天睡過一覺,現在精神正好,眉飛色舞地和小夥伴講述她的大冒險,和她那個神秘兮兮的小姨夫。
「我小姨夫很厲害,」珠珠比劃著名小手,手腕上的銀鐲子叮叮噹當響:「他就這樣一揮手,屋子裡出來好多阿叔阿伯,然後他又這麼一揮手,這些人就開始給珠珠拍手唱歌。」
她停頓了一下,補充道:「唱得很難聽。」
小夥伴們紛紛震驚:「真的嗎?他是不是放羊的啊?為什麼那麼多人聽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