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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40:28 作者: 歲盞
不過當他完成這個任務後,女帝終於正眼看了他,還開口問他叫什麼。
彼時秦珏正筋疲力盡,體力透支讓他整個人搖搖欲墜,可沐浴在女帝的目光中,聽聞著女帝的詢問,他體內卻驟然湧出一股力量。
所的疲憊一掃而空,仿佛他的付出得到了某種肯定,年輕的男子眉目俊美,雙眼灼灼,認真回答道:「玉奴,奴原名中有玉字,但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奴往後便是陛下的玉奴。」
女帝深深凝視著他,片刻後微微一笑。
她向來威嚴冷淡,面龐上甚少出現笑容,那一抹笑意在女子唇邊綻開,好似冰雪消融、春花盛放,明媚的天光都不及那一瞬的展顏。
「很好。」她如此說。
那一刻,秦珏莫名有一種感覺,她話語中的滿意,並非來自於他的謙卑順從。
當女帝的侍從,其實並不需要做什麼,女帝的侍從有很多,不差秦珏這一個。
洗漱換衣這些貼身之事有侍女,秦珏這樣的男侍一般都是做苦力的,比如在女帝練兵回來後卸甲牽馬,其他時候跟隨在女帝身側護衛她。
即便女帝武力值是所有人中最強的,她身邊也得有保護的人,以防遇見埋伏時雙拳難敵四手。
秦珏是所有男侍里最弱的一個,這毋庸置疑。
即便這幾日每天都有訓練,清晨便按照女帝所說的那般揮搶一千下,夜裡休息前還跑去校場跑個十圈,秦珏的身體素質在所有侍從里依舊墊底。
就算是伺候女帝的侍女,也因為常年隨軍,而擁有著強健的體魄。
望著前方縱馬的女人,秦珏追著跑了小半個時辰,腳步逐漸變得沉重起來,口中呼哧呼哧直喘氣。
耳邊傳來其他侍從的聲音,他們步伐輕鬆跑在一旁,嘻嘻哈哈肆無忌憚地嘲笑他,說他連女人也不如。
那日問名之事傳揚出去後,這些侍從看他便十分不順眼,認為他除了有一張好臉,便只會讒言媚上。
秦珏充耳不聞,眼裡只有那騎在高頭大馬上英姿颯爽的女人,她沒有戴頭盔,一身輕裝簡從,脊背挺直,身後大紅色的披風在風中翻滾如浪。
恍惚間,秦珏想起那一夜包裹住他身體的披風,那披風被他洗淨,藏在自己的行囊最底下。
就像那位頭也不回、漸行漸遠的女人,都是他不可觸及的存在。
最初認識的那名侍從湊近了秦珏,好心勸道:「你別跑了,慢慢走吧,陛下跑夠了便會歇下來,到時候你再追上去也沒什麼。」
秦珏下顎緊繃,口中牙齒緊咬,搖頭道:「不,我得保護陛下。」
侍從詫異瞥他,見他面上汗如雨下,俊美白皙的臉頰泛起紅暈,漆黑眸子映著碧空,閃爍著堅定執著的光,口中那句「陛下何須你來保護」不知不覺咽了下去。
有這份心,倒也不錯。
就如侍從所說,女帝跑了一段時間果然慢了下來,踏雪停在一處芳草鮮美的地方,垂頭吃春日裡新長出來的鮮嫩的青草。
女帝下了馬,站在綠油油猶如絨毯的原野之上,抬頭望了望當空的太陽,揚聲吩咐大軍停下休整。
聞訊的副將們神情詫異,一般為了加緊時間趕路,軍隊行進時只有夜晚才會停止,中午大都只在路上吃些乾糧。
雖覺奇怪,副將卻也不敢質疑,只當是女帝心情好,才下達這樣的命令。
大軍陸陸續續在這片原野上歇息下來,眾侍從早就追上了女帝的步伐,秦珏來得最慢,趕到時吸引了一大批的視線。
有人幸災樂禍,有人冷眼旁觀,這樣弱小的侍從,連跟緊女帝都做不到,女帝還會留他在身旁嗎?
秦珏全當沒看見,自顧自走到女帝面前,跪下請罪道:「玉奴來遲,望陛下責罰。」
這樣的情景這幾日時常發生,旁觀者眼底皆是看笑話的模樣。
這玉奴做事樣樣不行,先是被女帝罰每日揮搶。又一日有次在校場之上,女帝與其他士兵較量,令他拿一柄大刀來,他竟拿不起,被女帝罰身上日日都得綁著沙袋行走。
而今身為侍從卻追不上女帝,也不知會受到何種懲罰。
卻見女帝回身,微微側首垂眸,漫不經心道:「之前還以為你有長進,原來還是如此不堪。」
男人眼睫輕顫,他能感受到她的目光,輕淡地就像一縷風,從他身上一晃而過。
秦珏陡然感到無盡的疲憊從四肢百骸漫上來,猶如潮水一般將他淹沒。
此前他還不覺得疲憊,因為心中撐著一口氣,可當她說出這一句話,他就像主人責罵的家犬,突然感覺一陣茫然無措。
「陛下……」他想說,奴會做好。
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資格。
她是一國女帝,萬人敬仰,何必等他成長起來?她完全可以將他這個沒用的奴僕捨棄,換上更有用的人。
秦珏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成了拳。
他更加卑微地彎下脊樑,即使她已移開視線不再看他。
「啪——」
風聲襲來,一捆繩索被扔在秦珏腳邊,陷入柔軟的青草里。
隨之而來的,是女帝冰冷的話語聲:「用此繩縛住雙手,今後你便跟著踏雪跑吧。」
那一剎那,秦珏有種從冰冷的湖底破水而出的錯覺。
前一刻的窒息憋悶全都煙消雲散,冰涼的手腳輕顫著,漸漸恢復熱度,他心底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