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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40:28 作者: 歲盞
    澤西皇帝能屈能伸,阿洛心下略微滿意。

    就在這時,她突然感知到一種被注視的感覺,她感官敏銳,迅速抬眼望去,卻沒發現那看她的人是誰。

    她看向的方向,那裡只有一片密密麻麻跪倒在地的戰奴,戰奴來源是戰敗一方為了平息戰勝方的怒火,會挑出士兵中殺敵多的勇武戰士,用來給戰勝方出氣。

    一旦成了戰奴,這輩子也就毀了。

    這些戰奴一個個面色灰白,神情麻木,了無生氣。

    他們是保家衛國的戰士,殺敵多本是他們的榮耀,可原來榮耀有一天反而會斷送掉他們的性命。

    阿洛遠遠看著他們,突然丟下文書,拉動馬韁,胯下戰馬溫馴地抬起馬蹄,小步跑到戰奴前方。

    沿著跪成一排的戰奴走了一圈,戰奴們即便早知命不久矣,但聽著那踢踢噠噠的馬蹄聲,還是忍不住瑟瑟發抖。

    阿洛卻是注意到其中一個人,一般士兵身材大都高大威猛,那人身形卻頗為瘦削,他垂頭跪著那裡,看不清表情,只能瞧見他比周圍人白了一圈的膚色。

    眾人都佝僂著腰背,只有他脊背挺得筆直,仿佛寧折不彎的青松翠竹。

    馬蹄停在一處,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喘。沒人知道女帝要做什麼,但不妨礙大家怕她。

    女帝重殺伐,只要經歷過不久前的大戰,就沒有人不怕她。

    有人餘光瞥見一桿朱紅色的長槍,雪亮的槍尖倒映著天光,那光芒照在眼睛裡,刺得眼眸生疼。

    槍尖向前伸來,想到戰場上女帝一槍串起一個人,一人嚇得面如土色,身下蔓延開一股腥臊之氣。

    阿洛騎在馬上,倒沒注意到這一幕,她能感覺到周圍人身上傳來的懼怕,卻沒從那個男人身上感覺到任何情緒。

    他的氣息很穩,呼吸均勻,平靜地猶如波瀾不興的湖面,沒有懼怕沒有擔憂,似乎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

    即便她的長槍抵在他額前,他依舊保持著和之前一樣的姿態。

    阿洛手很穩,槍尖沿著男人的額頭鼻樑緩緩下滑,最終觸碰到他的下巴,她手腕稍稍用力,男人被槍尖挑起了臉。

    那是一張儘管沾染了灰塵、還帶著點青紫傷痕,卻依然能看出面貌不俗的臉孔,劍眉星目、挺鼻薄唇,面部輪廓立體俊美。

    他的目光如她想像的那般平靜,幽深沉靜如萬里深海,自濃密長睫下淡漠回視她。

    即便鋒利的槍尖距離他的喉嚨只有一寸,即便他的下頜已經印出一道細微的血痕。低頭時尚且看不出什麼,一抬頭,只這一雙不屈的眼,便叫人察覺到不同。

    阿洛漫不經心想,若他一直用這雙眼睛看人,也不怪之後遭遇那麼多屈辱。

    「知道怎麼做奴僕嗎?」

    冰冷的冷鐵抵著下頜,秦珏抬著臉,被刺目的太陽光晃地眼前一片暈眩。

    他聽見了那冰冷的女聲,卻看不大清她的模樣。

    秦珏不像其他戰奴,是直接從大營里提出來的,他被人捆住手腳,丟在馬車裡日夜奔馳兩天,滴水未進趕到這裡,若不是靠著一股毅力,此刻恐怕已經失去意識。

    陽光刺目,那居高臨下的女人騎在高頭大馬上,背著灼灼烈日,整個人都像在發光。

    下頜微微一痛,秦珏輕輕垂下眼帘,遮住刺進來的光線,嘶啞著嗓音緩緩道:「……不知道。」

    「首先,收起你那樣的眼神。」

    女人聲音冷淡悅耳,若是只聽這話,恐怕還以為她在好言勸諫。

    然而她話音剛落,那抵在男人下頜的槍尖驀然收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刺進旁邊一名戰奴的胸膛。

    「噗呲——」這是血肉被捅開的聲響。

    秦珏側臉微微一熱,溫熱的血液濺在他臉上,沒一會便失去了熱度,變得刺骨冰涼。

    那戰奴滿眼驚愕,不可置信地看著紅色槍桿,藏在身側的手指驀然一松,一柄匕首噹啷一聲墜地。

    「看見了嗎?不論你之前是什麼身份,現在都只是我的奴隸。如果學不會當奴僕,那就沒必要活著。」高高在上的女帝慢條斯理說著,慢慢收回長槍,槍尖隨意一甩,上面的血水珠子一般滾落。

    她的舉動那麼輕易,語氣那麼平和,似乎並沒有殺死一個人,而是隨手摘下一朵花。

    秦珏睫毛眨動,體內殘留的最後一點溫度好似被臉上的血滴吸走,他胸口的臟器在鼓動,可他太疲憊,神智都有些昏沉,難以分辨心臟里涌動的情緒,到底是什麼。

    他只能悄無聲息垂眸,低下頭顱,讓自己看起來更柔順謙卑。

    「還算不錯。」女帝口中吐出誇讚之語,她心情似乎很好,語音中帶了點笑意,輕飄飄道,「姿色尚可,當戰奴可惜了,不若來我身邊侍候。」

    話是詢問,口氣卻是陳述。

    畢竟她想做的決定,本就不需要徵求他人的意見。

    周圍有人瞪大眼,有人輕輕吸了一口涼氣,神色間掩不住的詫異。

    女帝卻沒在意眾人的驚異,丟下這句話,她便策馬返回,長槍映出的光耀眼奪目,在視野中逐漸遠去。

    很快,便有人來到秦珏面前,將他從戰奴中拖走,帶去一處營帳中洗澡換衣。

    這裡的僕從都十分安靜,無人開口說話,他們給秦珏擦洗身體,看見他手腳上的傷也沒有表示任何疑問,仿佛他只是一個不需要交流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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