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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40:28 作者: 歲盞
阿洛凝視著他琥珀色的眼瞳,他很聽話,興許是怕她又生氣,即便被她如此觸碰,也一直不曾移開視線。
「我見過最漂亮的一雙眼眸,便是你的眼睛。它清澈又明亮,色澤溫柔至極,在陽光下看起來晶瑩剔透,琉璃一樣美麗。」
阿洛眼神變得迷離起來,她突然仰頭,傾身向前,用嘴唇輕輕碰了一下那眼帘,呢喃道:「我很喜歡它。」
輕軟的吻落在眼皮上,蜻蜓點水一般,一瞬即離。
聞人瑾卻驀地直起身,眼睫顫地就好像疾風驟雨下的蝶翼,整個人如同被人非禮了的少女,耳朵、面龐、脖子都紅了個徹底,一貫的平靜沉穩從他身上褪去,只剩下難得的慌張。
「蘇、夫人,夜深了,你該歇息了。」
他磕磕絆絆說完這句話,便立刻轉身要離去。
下一刻,一隻嬌嫩雪白的小手拽住了他的喜袍袖擺。
「你要去哪裡?」身後傳來少女低低的詢問。
她的聲音又輕又柔,扯住他的力氣也微乎其微,可不知為何,聞人瑾的雙腿卻如同被釘在地上一樣,再也挪不動一步。
他儘量穩住亂了的呼吸,背對著她道:「我就歇在隔壁,夫人若有事……」
然而這話還未說完,便被她驟然打斷。
「聞人瑾,是你說要娶我,如今卻又為何如此羞辱於我!」
少女拔高的嗓音里夾著哭腔,以及濃濃的委屈,叫聞人瑾聞之心頭一跳。
他迅速回過身,下意識向著她的方向邁了一步,想要看看她是不是紅了眼、落了淚,是不是正在無助哭泣,可眼前卻是十年如一日的、深不見底的黑暗。
二十年來,聞人瑾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窺見光明。
他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四周都是無邊的漆黑,可聞人瑾知道,在他前方一步遠處,坐著一位會喚他夫君、會吻他盲眼的少女。
而今,他惹得她生氣落淚了。
「瑾絕無此意,夫人何出此言?」他焦急地問,連自己都沒發覺,他心底除了疑惑外,還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慌。
聞人瑾卻不知,自己想像中無助哭泣的阿洛,此時正仔細打量著他,認真觀察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她的沉默換來他更大的惶恐,阿洛瞧見聞人瑾臉都變白了,琥珀色的眸子裡都是自責與懊悔。
都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便已然覺得自己做錯了事,說錯了話……這樣的男人,阿洛才不信他對自己沒感覺。
看來還是得下猛藥,對聞人瑾這樣被動的人,徐徐圖之不適用。
「那你為何不碰我,還避我如蛇蠍?新婚之夜,卻叫新娘獨守空閨。明日下人來收喜帕,眾人便能知曉那蘇家女不得世子喜愛,洞房花燭夜被世子獨自一人丟在新房,你是要教我被所有人恥笑嗎?」阿洛一派嚴肅地質問。
聞人瑾面色蒼白,舉手對著阿洛深深一躬,沉聲道:「瑾思慮不周,但我從未如此想,我只是……不願勉強夫人罷了。」
阿洛又問:「你問也不問我,便知曉我是勉強?還是說,真正覺得這婚事勉強的人是世子?」
她不再叫他夫君,稱呼又換回了生疏又客氣的世子。聞人瑾卻並未感到放鬆,反而說不出的胸口憋悶。
「我既然向小姐送出那封信,便從未覺得娶小姐是勉強。」
紅衣公子滿臉都寫著歉疚不安,眼睜睜看著這個一向從容不迫的男人在她面前打破平靜的外表,為她顯露出起伏不定的情緒,阿洛徹底心滿意足了。
她無聲笑了下,收了收語氣,淡聲道:「你過來。」
聞人瑾遲疑向前踏了一步,阿洛坐在喜床上,兩人膝蓋都快抵到一起。
阿洛自顧自伸出手,從他寬大的袖口探手進去,摸索著去找他的手。
之前微暖的大手,不知何時變得冰涼。被她觸碰時,更是止不住地一顫。
阿洛小小心疼了一下,牢牢攥住他的兩根手指,像小孩子拉著大人那樣,堅定地把他的手從袖子裡拿出來。
聞人瑾默默無聲,不曾有半分抗拒。
好乖,怎麼會這麼聽話。
阿洛牽引著他的手,笑眯眯地放在自己的腿上。
「你摸一摸,這是什麼。」她臉上笑著,口氣卻淡淡。
那隻手被她放開也沒動,聽到她的話才輕顫了下,指尖稍稍動了起來。
她屈膝坐著,他手下的位置就是腰上掛的那枚白羽仙鶴佩。
聞人瑾摸到了硬質的圓形玉佩,很快就察覺到什麼,指尖微微一頓,低低道:「這是……」
阿洛慢慢地說:「它一直在這裡,從未取下。」停了一下,她又說,「你再摸一摸玉佩下面。」
玉佩下面?不就是她的衣裙麼?
聞人瑾一時沒反應過來,但他還是依言去做了。指腹能夠感覺到細微的凸起,還有絲質長裙的細膩微涼,他經常看書,手指觸覺敏銳,感受了一下便意識到不對。
那些凸起是衣裙上繡的花紋,花紋的形狀……是大片大片盛開的鳳凰花。
白皙指尖驀然僵在那裡,不動了。
「你贈我的鳳凰花,我繡了一個月,穿在了身上,連同這嫁衣一併還你。」
少女柔軟的聲音在耳內迴蕩,她語氣平淡,卻在聞人瑾內心湧起巨大的波瀾。無邊無際的黑暗裡,恍惚間出現大片大片火紅的鳳凰花,落下一場紅色的花雨,掩埋了孤身一人立在這清寂世界裡的聞人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