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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33:39 作者: 程年
    開完會,蕭括遣散了眾人,讓他們各歸各位回去上班。

    一伙人眼瞧著蕭經理臉色鐵青,大伙兒誰也不敢出聲,低著頭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大門關上,一室寂靜,只有空調的風葉呼呼地響著。

    蕭括心底憋了股怒氣無處發泄,最後一揚手,將滿桌的文件推落到地上。

    中午下了班,工人們照常從車間出來,幾個人三三兩兩、勾肩搭背地往就近的樓梯間走去。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榮子!」

    劉亞榮回過頭,發現有人叫自己。

    對方一隻手搭在他肩上,把人往樓道外就近的衛生間裡帶。

    「我剛剛聽說了一個消息,下周開始咱們又要回到一天三班的工作制度了。」

    兩個大男人窩在男廁所里抽菸,其中一個先開口道:「欸……你好歹和蕭括有過那麼點交情,去問問唄?」

    劉亞榮咬著煙屁股,含混不清地哼笑一聲,「要問什麼,給自己找不痛快不是。」

    那人拍了拍他的肩,同情地看向他,「也是,他現在成了咱們的頂頭上司,換作我是你……我特麼也不痛快!」

    片刻,一陣沉默。

    「那小子現在人五人六,倒真有些領導人的模樣。」對方嗤笑著怒罵說:「操……好日子才過沒幾天,又回去了。」

    劉亞榮將煙抽完,剩餘的菸灰被他抖落在窗外,一陣寒風吹過,只一瞬便煙消雲散。

    「不說了,咱走吧。」

    兩人開了門出去,徒留一室的煙味。

    半晌,男廁所內最裡面的那間隔間開了門,一個人影從裡頭走出來。

    他強忍著難聞的異味捂著鼻子,深吸一口氣抬起眸子便看到了鏡子裡的自己。

    說不出是什麼感受,蕭括恍然間想起以前看電視劇的時候,西楚霸王面對著無法改變的戰局,抹脖子前哀嘆了一句「無顏再見江東父老」時那種悲壯和淒涼。

    他忽然有種感同身受的錯覺,像是被逼到了絕境,一時間四面楚歌,所有的苦楚和落寞只能自己咽下。

    *

    打仗似的一天終於過去,下班前周深深忙完了手裡的活,想到似乎一整天都沒有看到蕭括了。

    她放下手裡的活,找了個藉口起身往他辦公室走。

    辦公室的門敞開著,還未進去便能聽到裡頭的人啪啪啪十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打字。

    周深深在門外站了片刻,想要聽點別的動靜,幾分鐘過去,裡頭的人依舊忙著手裡的活。

    她頓覺無趣,踱步走了進門。

    辦公桌前堆放著一摞文件,蕭括不知在看什麼,時而低頭查閱,時而抬頭緊盯著顯示屏,周深深走進門立在他的辦公桌前,他恍然未覺。

    直到一雙塗著艷麗指甲油的手從眼前閃過,傾覆在他正專注的文件上,蕭括驀地回過神抬頭看她,「你怎麼來了?」

    周深深問,「在看什麼呢,這麼用心……」

    他將文件收好,起身關了顯示屏,「幾份報表和數據而已,打發時間隨意看看。」

    周深深不疑有他,又問說:「下完班你陪我一起逛街好不好?馬上就要過年了,我新衣服還沒準備呢。」說話間,一隻手已經攀上了他的臂膀,聲音低低地,似在懇求。

    裸露在外的手臂感受到微熱的體溫,蕭括怔了怔,這才想起距離過年確實沒幾天了。

    他回過頭看向周深深,眼底帶著一抹歉意,輕聲說:「今天恐怕不行……下回周末有時間再陪你逛逛。」

    「又有什麼事嗎?」

    他一隻手頂著腹部,臉色隱忍,「胃疼了一整天,得去看看。」

    周深深聽到這裡,姣好的面容霎時變了色,她這才發現蕭括的臉頰通紅,像是生了病一樣,手心也冒著汗意,整個人如同一個行走的火爐,周身散發著熱意。

    「要不要緊?要不我陪你一塊兒去看看吧。」她緊張兮兮地看著他,責備的口吻,「生了病為什麼要硬撐呢,都下班了……醫院裡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醫生。」

    蕭括聽她沒頭沒腦地冒出這麼一番話,忍俊不禁地笑說,「醫院有急診室,也有夜班的醫生當值,你就放心吧。」

    他謝絕了周深深想要陪同的好意,獨自一個人攔了車去往醫院。

    片刻,周深深從他的辦公室里出來,倏然間也沒了逛街的情致,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關上電腦拿了包包,徑直走了。

    夜色里的高架橋上車流不息,仿佛整座城市繁華與喧囂的流動晚宴。

    周深深的車子堵在內環的主路上,前後的車燈大亮,水泄不通的道路仿佛一鍋粥。

    她無所事事地盯著窗外,一隻手有意無意地叩著方向盤打節拍;電台里傳來清澈乾淨的嗓音,舒緩低柔的聲線仿佛車窗外霓虹閃爍的夜色,叫人看了過目難忘。

    或許是一個人的夜晚太過冷清,又或許是電台的歌聲恰到好處地唱出了她當下的窘境。

    周深深一隻手倚在車窗上,前一秒還沉浸在音樂聲中陷入沉沉回憶,後一秒又仿佛被打通了任督六脈、醍醐灌頂一般想通透了。

    車子在轉角處掉了個頭,徑直往反方向疾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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