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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33:10 作者: 報紙糊牆
每次被葉程壓在身下的時候,他心裡總會有一種異樣的滿足,也許他是個天生的零號也很難說。他喜歡葉程壓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喜歡這個男人溫熱的體溫和咸澀的汗水,喜歡他被自己緊緊包裹吮吸的時候,忍不住溢出的輕哼,還有那些火熱的呼吸。
第80章 末章
葉程現在的生活很好,如果非說要還有什麼遺憾的話,那就是沒有辦法把陸明遠和陸葉秋帶回老家,光明正大的介紹給自己的親人,雖然陸明遠並不十分在意。
這一年夏天,葉程和陸明遠開車回了一趟家鄉,但是回村子的卻只有葉程一個人,陸明遠帶著女兒住在鎮上的旅館裡。蔡金枝看到葉程回來很高興,她從葉萍那裡聽說葉程在國外的美術學院學畫畫,現在一幅作品能賣到好幾萬,就覺得分外神氣,當年村里許多人都看不起葉程,沒爹沒媽的孩子能長大不容易。
蔡金枝扯著葉程的手說從前,說他們過去怎麼怎麼不容易,現在好了,大伙兒都挺順利,錢守萬包的那片山啊,也賺錢了,說到這片山,葉程其實也有份,當初他也是掏了不少錢的,那年頭的錢值錢,也來得不容易,錢守萬和羅月玲也說過,等葉程回來了他們就把帳好好算算。
葉程哪裡還要他們的錢,這麼些年了,山上的核桃都是錢守萬在照顧,自己沒有付出過一點勞動,而且他和陸明遠葉萍三個,打小就是吃錢守萬種出來的糧食長大的,給點錢怎麼了,那都是應該的。
對於葉程的婚姻問題,大伙兒都不約而同地避開了,就蔡金枝稍微問他一句說找女朋友沒有,打沒打算結婚,葉程搖搖頭說沒有,她就不再多說了。葉程的性向在村里被許多人說道過,當初他在高三的時候輟學,就是為了這個事。聽說這些年葉程和葉萍兄妹倆在外頭過得好了,可能掙錢,村里更是把這事拿出來當笑話說,就是過個嘴癮。
葉程去了一趟錢興良家,剛好這一天他在,就拉著葉程喝起了小酒。錢興良在經歷了一場牢獄之災以後,生活得很不順,身體又不好,曾經還因為討要工資跟人起了矛盾,對方顯然是覺得他有案底不敢把事情鬧大,但那一次錢興良豁出去了,他聚集了一群工友把工頭堵了,他那會兒滿頭滿腦就是倆兒子的學費,啥也顧不上了,那工頭嘴裡說得挺硬,這一被堵,立馬就慫了。
錢興良說這社會他娘的就這樣,你縮頭縮尾小心做人,沒用,誰都敢踩你一腳,你要不怕死橫著走,誰都得讓著你。他後來就當了工頭,憑良心做人,沒坑工友的錢,但也絕不是好欺負的,不管是跟那些管著自己的人還是被自己管著的人,這些年都唱了不少戲,也沒少賺錢。
這不,家裡的房子都起了,倆兒子都供上了大學,現在都在城裡工作呢,他和老伴就還在村里住著,村里好,住了大半輩子了,有房有地,每個月還不用交水費衛生費物業管理費,自個兒種出來的菜天然無污染。
說到從前他和葉程在C市的時候,錢興良笑了:「你說他娘的人要是窮起來,怎麼就能那麼沒出息呢?我那時候真是見錢眼開,你討飯要來的錢我也得分一半,後來還被豬油蒙了心,老實說被警察抓吧,現在想想還真是半點沒冤枉我。」
錢興良也聽說陸明遠現在成老總了:「你說逗不逗,從前躺在包子鋪對面沒人管的野孩子,這會兒都成人上人了,他也是個可憐的,人啊,在小時候要是苦到了,這一輩子就都帶著苦味,到死那一天想起來,還得掉眼淚。」
那一晚葉程心事重重地去了鎮上的旅館,其實鎮上和村子之間的消息靈通得很,他和陸明遠住在旅館裡,羅月玲他們不可能不聽說。但是聽說就聽說吧,葉程也不是真的不敢讓他們知道,只是不想直接把這層窗戶紙捅破,讓大伙兒覺得尷尬,畢竟對大部分人來說,兩個男人在一起,還是一件十分難以接受的事,特別對錢守萬這種正常的男人來說,大概噁心得很。
等陸葉秋睡了,葉程靜靜地躺在陸明遠身邊,想著錢興良今天說的話,他說人這一輩子就算以後過得再好,也難忘記小時候受到的苦,陸明遠他忘記了嗎?
「你今天怎麼了?回家挨外婆的罵了?」陸明遠親吻著葉程的額頭,一下一下地把他的頭髮往後撫。
「沒有,別摸我頭髮,明天還得出門。」躺著的時候總把頭髮往後抹,爬起來以後頭髮就都沖天了,而且還只有額頭前的那一片沖天,要多醜有多醜。
「葉程,我有點懷念你剃板寸的時候了。」
「懷念什麼?」
「那會兒你在班級裡頭個子最矮,還是個班長,呵呵,總是一本正經的樣子,跑起來還飛快……」
「你在班裡不是最矮?」他倆因為跳級比班上的同學小好幾歲呢,那會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兩三年誰都能長出一大截,他倆不顯得矮才怪。
「我沒你嚴肅啊,十三四還硬要裝得比十六七歲還老成,葉程你是怎麼辦到的?」
「那不是裝的。」他才多大就當家了?能不老成嗎?
「葉程你還在想著以前的事嗎?」陸明遠又把葉程往自己身邊攬了攬。
「什麼時候的?」
「就是以前,最苦的時候。」就像是心有靈犀一樣,葉程沒問出口,陸明遠倒先提起了。
「我都沒有覺得苦過。」是啊,在他走出他家的院子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苦是什麼,等陸明遠出現了,兩個相互取暖的孩子,也不知道苦為何物,要說最不好的,就是以乞討為生的那一段時間,其實那也不叫苦,只是有些難堪。
「跟你在一起我也沒覺得苦過。」陸明遠這樣說。
「之前呢?」比如他一個人從人販子手上溜出來的時候,又比如說他一個人躺在屋檐下發著高燒的時候,還有被人領養卻受到虐待的時候。
「之前啊?最早的時候,那個女人覺得陸震南很愛她,你要知道,那老頭子年輕的時候有點魅力,據說當時想嫁給他的女人不少。那個女人真是蠢,人家隨便吹幾個泡泡,她就能靠那些有的沒的自我陶醉好幾年,那幾年她都沉浸在公主終於嫁給了王子的美夢裡,我就被當小王子一樣養著,嗯,要什麼有什麼,除了不怎麼能見到陸震南那個老頭以外。」
「呵呵,好笑的是,那時候我什麼都聽那個女人的,對陸震南那個死老頭還崇拜得很,覺得他是個無所不能的男人。所以剛走丟那陣子還挺難過的,總想著怎麼自己的爸爸那麼厲害,為什麼一直都沒能找過來呢?你知道那時候陸震南在幹嘛呢?」
「他好像合併了一家公司,然後對方那家公司老董的女兒還懷了他的種。他要忙著擴展業務,而她老婆就耍性子去了國外,她在F國的親戚很麻煩,就算把走丟的小孩找回去,以當時陸震南的實力,也很難搶到監護權。加上當時信息網絡不發達,找個孩子確實不容易,所以他乾脆就不找了,反正當時我那二媽也已經懷上了他的種,再生一個就是了。」
這些事陸明遠也是後來才慢慢知道的,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就是對葉程,他其實也有點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只是今天晚上的氣氛太好,被葉程一問,他就忍不住說了。說了也沒關係,因為這個男人總是那麼體貼,就算是對陌生人,也做不出在別人傷口上撒鹽的事,何況陸明遠相信自己對葉程來說是不同的。
「那後來你母親呢?」葉程又問,也許這個女人會比陸震南好一點,畢竟女人大多都有母性。就像蔡金枝在自己父母去世之後,無論多難都會來照顧自己;就像羅月玲,雖然說話不好聽但還是會常常給自己端吃的過來,還會為了葉萍和村里人大吵大鬧;就像葉秋蘭,一直都把葉萍當成女兒一樣養著;還有高金花,毫無關係的陌生人,就因為他和陸明遠在她的攤子裡面睡了一覺,以後就一直通過各種方式幫著他們。
「那個女人嫁了三次,生了很多個孩子,但是她當自己是公主殿下,就算割破一個手指頭都能自憐好幾天,小孩對她來說就像是情景劇里的道具。」陸明遠顯然對他母親不想多說,相對於這個陸震南,他好像更看不上這個女人。
葉程沉默了,陸明遠的世界,比自己想像的還要荒蕪,他忍不住要想,當初自己要是能放棄一切帶著陸明遠逃走,現在他們兩個人是不是會更幸福一點,陸明遠心裡的苦澀,會不會淡一點?
但是放棄一切,也包括葉萍嗎?他做不到。
「葉程,你知不知道我小時候很怕坐車?」陸明遠突然又說,他今天晚上話匣子被打開了,這會兒怎麼也關不上。
「我不知道。」陸明遠小的時候,葉程也那么小,他並沒能從這個沉默的小孩身上,看出對方懼怕什麼。
「因為自己不小心被人販子給騙了,在車上一覺醒來就不知道在哪裡了,所以很害怕,以後只要一坐上車,就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到哪裡去……」陸明遠懶懶地靠在葉程身邊躺著,從前無法說出口的事,現在終於說出來了,他不想讓自己的這些秘密爛在肚子裡,他想告訴葉程。
「所以你就一直走路?」葉程的鼻子有些酸意,從前他在路邊要飯的時候,陸明遠總是會走很長的一段路,從出租屋來到他要飯的地方,然後跟他一起吃飯,在路邊坐兩三個小時,然後又調頭往回走,因為他如果走得晚了,很可能會趕不上吃晚飯。
「葉程,那條路太長了,還有好多個分叉路口,我走錯過很多次,夏天太陽那麼大……」
「對不起。」對不起,我從來沒有陪你走過一次。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每一次找到你,我都覺得很高興,你這個笨蛋,總會把很多肉都讓給我吃。」
「還有呢?再說說別的事。」葉程想聽,小時候的陸明遠,他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我很小就學會認路了,六歲以後只要走過一遍的路,基本上就不會忘記,厲害吧?」
「厲害。」
「那時候不是有對夫妻把我領養了嗎,坐車的時候我就在認路,車開得太快了,比走路的時候快很多,但是我還是記下來了。然後我發現你們這些傢伙全部都在騙人,他們家根本一點都不好,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規矩多得要死,有一次因為我用手抓桌上的肉吃,就被狠狠揍了一頓,然後就逃出來了,那時候我一點都不怕,因為我認得路。」
「不怕你還哭鼻子?」葉程記得那時候陸明遠剛見到自己和錢興良的時候,哭得稀里嘩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