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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33:10 作者: 報紙糊牆
    灰子見這些人抓了家裡的母雞,就開始狂吠不止,撲過去要咬,結果被對方一腳踹到地上。

    葉程想要搶回自己家的母雞,結果一下就被推到了台階上,腦門磕在台階邊緣,流了許多血,他也不哭,站起來繼續去搶母雞,那幾個人看到血大概是有些害怕,也不去追狗了,提著母雞就跑。

    「嘿!嘿!這是哪來的小兔崽子!缺德冒煙的東西,看老子不打斷你們的狗腿!」村裡的錢興良正好經過葉程家門口,見到那幾個二流子手裡拎著母雞,葉程一臉血淋淋地跟後頭追,趕緊拔腿跟了上去。

    那幾個小青年見到有大人,跑得那就更快了,錢興良追了幾步就不追了,順便把後頭的葉程也攔了下來。

    「你個不要命的娃娃誒,頭都磕破了還追呢,走,大伯帶你到醫院fèng針去。」

    「母雞!」葉程記得外婆跟他說過的,母雞要是被偷走了,他以後就再也吃不上雞蛋了,最近蔡金枝也少往他那裡拿吃的了,平時除了菜畦裡頭的蔬菜,就只有那兩隻老母雞下的雞蛋了。

    「先不管母雞,那幾隻小崽子大伯我認識,先去fèng針,晚點咱找他們家去。」錢大伯攔腰就把葉程給抱了起來,這錢興良也是常年在外頭打工的,在外面待得久了,知道的也多,對愛滋病這種東西,也不像村里人那樣盲目恐慌。

    錢興良這兩天剛從外頭回來,過年那會兒坐火車太擠,廠里加班工資又高,他當時就沒回來,這會兒閒下來了,就請了個長假回家探探親。

    他剛好口袋裡有些錢,也大概聽說了葉程家的情況,也沒去葉程舅舅家,直接抱著就去了鎮上,這一個多小時的山路,抱累了就讓葉程下來自己走一會兒,等到了鎮上的醫院,掛號fèng針,也要不了多少時間。

    fèng針的時候葉程一聲都沒哭,就只是皺著眉頭抿著嘴,疼極了的時候才掉了幾滴眼淚。

    回來的路上經過一個村子的時候,錢興良抱著葉程就進去了,當時差不多是吃完飯的時間了,農村人的通常吃飯都吃得早,錢興良認識的那個小青年剛好也在家,這一下子,就被碰了個正著。

    「劉小翠啊,你看看你家兒子乾的缺德事,今天要不是我遇見了送這孩子去了醫院,這事兒還指不定鬧成什麼樣呢!小小年紀的,這都敢殺人了!」錢興良的嗓門本來就大,這一通話把那小青年的母親都說蒙了,再加上他懷裡抱的葉程,傷口雖然fèng了,臉上的血還沒洗乾淨呢,看著滲人得很。

    「大錢啊,這是咋了這是?」劉小翠一邊問一邊連忙讓人跑去田裡叫她男人回來。

    「今兒下午啊,你家這崽子跑葉程家裡偷雞去了,那哪兒是偷啊,分明就是搶,你看,把人家孩子都打成這樣了,當時那血流的啊,要不是我碰見,搞不好真要鬧出人命了。」劉小翠的男人回來了,鄰居家也有不少人過來圍觀,錢興良穩了穩情緒,說起了事情的始末。

    「這是葉程啊,就是聽說家裡……」劉小翠一聽葉程這個名字,頓時想起關於他們家的傳言來了,臉上的神色也有了一些變化。

    「你這蠢婆娘,人家家裡什麼事你管得著啊?你就管好你兒子就行了!一天到晚到處闖禍,恨不得給老子把天都捅出個窟窿來!」錢興良還沒來得及出聲,劉小翠的男人就先罵開了。「兔崽子,窩在樓上裝什麼死,給老子滾下來。」

    事情解決起來還算順利,李小翠那兒子沒兩下子就把另外兩個小青年給咬出來了,都是同個村子的,沒一會兒,那兩個男孩也都被帶了過來。

    三家人一起把葉程的醫藥費和那兩隻母雞的錢給賠了,又分別給了一個壓驚的紅包,錢興良這才帶著葉程離開了。他們走後,那個村子裡打罵孩子的聲音此起彼伏,走出去老遠了,還能聽到小孩的哀嚎。

    等到他們回到村子的時候,葉程家的小院裡已經聚了許多人了,葉程的外婆和舅舅一家,也都在那裡。

    「程啊,你說這是怎麼了,快給外婆看看……」

    「這到底是咋回事,哪兒來的崽子乾的?反了天了這是!」

    「……」

    錢大伯又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也說自己剛剛已經去過他們村了,對方也都賠錢道歉了。

    「嘿,我就知道,又是那幾個小流氓。」

    「上次他們還偷了十七婆家的鴨,就躲在對面山上烤著吃了,差點沒把山給點咯。」

    「就賠這點錢,要我說,就該扛把鋤頭把他們家鍋台給扒了,怎麼教出來的這麼個兒子?」

    「……」

    這些人七嘴八舌地說了好一通,村長說明天帶幾個人再去一趟他們村,然後大家也就慢慢散了,蔡金枝拿了塊毛巾給葉程擦臉,剛擦完,葉程的舅媽就端著晚飯過來了,還有兩瓶娃哈哈,這在他們村里已經算是好東西了。

    葉程聽外婆說過,他這個舅媽藏東西藏得可緊了,就這兩瓶娃哈哈,大胖二胖把家裡翻遍都都沒能找出來。

    葉程舅舅家的伙食怎麼樣都比葉程家好一些,那一盤油渣炒白菜,葉程就喜歡得很,不過這一頓飯下來,他也只吃了一小半。

    「怎麼剩這麼多啊?吃啊,都吃完了。」葉程的舅媽今天難得在這個院子裡多待了會兒。

    「留著明天吃。」這是他的習慣。

    「你這孩子……」舅媽抹了抹臉,幫著外婆把葉程家的院子收拾了一下,然後一起回去了。

    灰子縮在院子的一個角落裡,今天它也受傷了,剛剛有人幫它摸了摸,說是骨頭沒斷,過兩天就會好了。葉程走過去摸了摸灰子的脖子,它就發出可憐的嗚嗚聲,伸出舌頭舔了舔葉程的手掌。

    葉程一個人也不知道在院子裡蹲了多久,今天他又聽到別人說了,這孩子怎麼不哭?

    他為什麼要哭?

    葉程蹲著蹲著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覺得有點冷,就進屋屋子爬上床去繼續睡。

    家裡沒有了母雞,但是外婆又開始往他那裡帶吃的了,葉程並沒有覺得生活有太大的改變。他不知道的是,錢興良當天晚上想來想去,替葉程想到了一條不算是出路的出路。第二天一早,他就去找葉程的外婆蔡金枝說了,蔡金枝當時沒有答應,而是把這件事放在了肚子裡頭,直等到錢興良再次出門的前兩天,才帶著一隻豬腿去找他了。

    兩天後,葉程就被錢興良帶離了村子,葉程本人並不想離開他的院子,院子裡頭的絲瓜已經開花了,過一陣子外婆就可以給他煮絲瓜蛋湯吃。可是外婆讓他跟錢大伯做,說他待在那院子裡頭沒有出路,出去吃點苦,長大了以後才能自己養活自己。

    灰子就寄養在錢大伯家裡,錢大伯答應他,讓他老婆好好養著這條狗,等哪天葉程回來了,就還給他。

    出了村子,葉程看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對於那些陌生的東西,他除了有些茫然,並沒有太大的感受,唯一要謹記的,就是牢牢跟緊錢興良。

    坐火車真是相當新奇的過程,聽著火車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看著兩旁的景色或快或慢地後退,葉程盯著窗外一看就是大半天。

    錢興良租的房子是一片破舊的老房子中的一間,這些房子大概不久後就要拆遷了,租這樣的房子,房租便宜是自然的,而且它還相對比較大,從前錢興良在上班之餘,也會到外頭去撿點廢品,那些舊瓶子一個幾分一毛錢,他稍微撿一些,就夠他兒子在老家吃好幾天的零嘴了。

    前頭的院子裡堆了一些廢品,靠著屋子的地方有一個灶台,房子是一層的平房,前面的房間大一點,錢興良以前就用來堆放一些雜物,還有那些他撿回來的舊書舊報紙什麼的,後面是他睡覺的地方。

    現在葉程來了,他就把前面的房間收拾收拾自己睡,後頭讓葉程睡,棉被之類的東西都是他從家裡帶出來的,搭個木架往上頭一鋪,就是一張床了。

    他從前院的那堆破爛裡頭找了個舊碗,第二天一大早就把葉程叫起來,帶著他坐了一趟公車,到了市里最熱鬧的地段,找了一棵能擋太陽的大樹,給他買了早餐讓他坐在馬路牙子上慢慢吃,說自己中午再過來送吃的,就回去上班了。

    葉程就這麼坐在車來車往的馬路邊,好多人匆匆忙忙地從他前面走過,有背著包的,也有一邊走一邊吃早餐的,然後突然有一個人在他前面停了下來,往破碗裡頭丟了一個一毛錢的硬幣。

    硬幣落在碗裡的聲音極是清脆響亮,即使馬路上汽車的喇叭聲一波蓋過一波,它還是一絲不漏地傳到了葉程的耳朵里。

    ☆、第 3 章

    「嘿,你小子,收成還不錯,這一上午,都快趕上我賺的了。」中午錢興良過來送飯的時候,見到碗裡的那些硬幣,心情顯然非常好,他把硬幣都倒進一個塑膠袋裡。「這些我先帶走了,晚上咱倆分一分,下午碗裡的硬幣要是多了,你就先倒進塑膠袋裡知道嗎?給,塑膠袋,拿著。」

    「這是我們食堂的打的飯菜,你先吃著,都吃完別留了知道嗎?晚上還有。」說著他自己就從口袋裡掏出兩個饅頭啃了起來,一邊啃著一邊還從葉程的飯盒裡抓了兩片肉,等到下一班公交車來了,他又趕緊跑著離開了。

    葉程一個人捧著個飯盒坐在馬路邊吃飯,飯盒裡有不少肉片,要是灰子在就好了,這麼多肉,這一次自己肯定多分它幾片。

    下午的收穫比上午還好,下班的時候,人們不再像上班那麼匆忙,看到路邊有一個小乞丐孤零零地坐在那裡,安安靜靜的,看起來怪可憐的,許多人就忍不住往他碗裡丟一兩個硬幣了。

    等到天快黑的時候,錢興良終於來接他了,兩個人搭公車回去,然後又在附近的小攤上買了點菜和肉回去做飯,錢興良的飯菜做得挺好的,這些年他一個人在外頭打工,也不能總吃食堂,就自己學著做了。

    兩個人吃完飯後,又在錢興良的木板床上把硬幣都倒了出來,嘩啦啦的聲音甚是悅耳,錢興良忍不住就笑開了。

    「來,咱倆把錢數數,以後啊,你吃的穿的住的我都管,但是你要來的錢得分我一半,你覺得這樣行不?」

    「行。」葉程低頭數錢,以前他母親教過她數數。

    「……三十六塊八毛,老子一天的工資都還不到三十呢,你小子,看不出來啊,還真是個招財童子!」

    這會兒打工的工資還不高,像錢興良這樣一個月能賺八百塊的,在他們村子裡都已經算是高收入人群了,所以這五十多塊,已經算是不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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