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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1:31:01 作者: 石酒月
紀言郗在手把上門把手的時候沒有停頓,就和平時自己要去洗澡那般自然。
門「咔嚓」一聲,開了,紀言郗抬腳走進去後還挺自然地反手落鎖。
浴室里的人面對著牆一手撐在牆上,頭向後仰去。
水流傾瀉掩去了開門聲,壓著半長的頭髮從那張克制而勾人的臉沿著骨感的下顎滑落。
紀言郗目光追隨著萬千水流中的一縷,從緊閉的眼顫動的睫毛到高挺的鼻子,再到微張的唇,一路向下,最後落在一隻修長大手上......
......
紀言郗腳步在門口停頓了那麼幾秒,然後把東西擱在洗漱台上,目光繼續落在水流之下,然後抬手脫掉身上的衣服。
洗漱台到淋浴隔間有六步距離,說不出緣由的,紀言郗從邁出第一步的時候,腦海里的記憶就開始倒帶。
第一步,牙牙學語蹣跚學步的小號小糰子朝他搖搖晃晃跑來,伸手攤開手掌,不知道從哪得來的棒棒糖正躺在軟軟的肉嘟嘟的小手上,小糰子抬頭望著他笑得眼睛眯起來,口齒不清地指著自己的臉對他說:「椰絲(言郗)哥哥,gei你糖糖!卿卿我哦。」
他接過糖,蹲下,親吻了小糰子的額頭。
第二步,背著小書包的中號小糰子蹲在班級門口等他下課放學,額頭上貼著一個小紅星,時不時從門口探頭探腦瞄他一眼,如果他和他對視,那小糰子就會抿著唇笑,眼睛亮晶晶的。
他班級里其他同學和老師都習慣了小糰子每天在門口等他了,因為他很乖,偶爾見到他來,就會把他抱進來,讓他坐到紀言郗旁邊。
這時候,他看黑板,小糰子就看他,時不時伸手戳戳他的側腰,再默默他的衣角,試圖吸引他的注意力。
等到回家的路上會奶聲奶氣地鼓著臉問他:「哥哥,你剛剛為什麼不看看我,我都一直看你呢,我可想你了,老師都不給我來找你。」
這時候的小糰子已經自動省略他的名字,直接喊哥哥,原因是隔壁小孩也喊他言郗哥哥,他要換一個獨一無二的喊。
「哥哥要上課學習,得看黑板,老師不給你亂跑是因為你也得學習。」
「那哥哥怎麼能忍住不看我呢?我都忍不住,我可想哥哥了,哥哥肯定是不想我,不給哥哥糖了,哼。」
「想你想你,來哥哥抱你,不要生氣,嘟嘴做什麼,像個女孩子,都不像男孩子了。」
小糰子瞬間鼓起臉抿起唇,「那還要哥哥親親。」一直攥緊的手也在此刻打開,上面是一顆糖,那小模樣就像在說——只要你親親我糖就是你的了。
他笑了起來,把小糰子抱進懷裡,以小糰子每日一要的親親取代他額頭上的小紅星,耳邊是小糰子高興的笑。
第三步,五年級的大糰子在他學校門口等他放學,背後的書包也由小書包變成了大書包。胸前帶著紅領巾,這時候肉乎乎的臉已經不見了蹤影,高冷的生人勿近的氣息已經隱隱縈繞在他周身。
他自己這時候高一,正是調皮搗蛋的時期,每天傍晚放學最頭疼的是應付校門口的大糰子。
賀肖人不大,但鬼大,他想了無數個躲開賀肖的方法,但沒幾個是成功的,即使他從學校非法通道爬牆出去,落地的那一瞬指定要看到一雙帶著笑意卻又顯得幽深的眼眸。
他那會覺得賀肖肯定是在他身上放了追蹤器,一直到高三畢業,他才知道原來自己的鬼混夥伴早被賀肖收買了,自己在學校的一舉一動都被一一傳給了賀肖。雖然他到現在也不知道賀肖是怎麼把人收買的。
再到回家的路上,這時期的賀肖已經不再開口要親親,但他要膽敢不給,那晚上就能榮華一個不肯睡覺而坐在床上死死盯著他的黑暗糰子。
第四步,是多次來回穿梭在機場、高鐵站的半大少年,或笑著朝他衝過來掛他身上,或失落拉長著臉和他揮手告白。
這時候不再有親親,半大少年的高冷性子已經定型,周身充滿生人勿近的氣息,惜字如金。卻唯獨在他面前像個話癆,一日不下百句哥。
很多時候並沒有什麼話要說,就只是一個勁喊他。
不管多遠,不管多累,不管假期有多短,只要是有了個放假的名頭,即使有時候只是一天,都要千里迢迢趕來擠他在學校的城市裡那並不大的床。
第五步,是那年夏天,微醺的人闖進浴室和他告白的場景,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有點像在做夢。一個荒誕離奇但又真實美好的夢。
那一年的海灣格外絢爛,海水清澈湛藍,飛鷗總是特別白,日落也總是動人心魄,所有的事物都美得如夢似幻,引人回味。
第六步,是一夜之間席捲整個B市的內容或倫理,或變態,或惋惜的層出不斷的頭條新聞。
還有那個夜晚康安的天台,那晚風明明不算大,但在記憶里卻猶如超級風暴,惹得人生畏。
以及那長達兩年半的煎熬、公寓陽台那猩紅遍布的畫面和那雙分不清虛幻與現實的試探摸索的手。
最後,紀言郗站定,伸出手,關掉了淋浴,水流聲戛然而止。
正在自疏的人猛地回過身,眼裡還帶著生理的紅,視線落在紀言郗沒有衣物遮蔽的身子上,餘光撇了眼落鎖的浴室門,聲音沙啞而略帶著點慌亂,「哥?你怎麼……」
食指抵上那雙薄唇,紀言郗沒說話,手順著賀肖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而停下的手慢慢下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