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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1:31:01 作者: 石酒月
    他轉身出門,打算去詢問醫生他媽媽現在在哪,但還未走到門口,警笛聲由遠及近驟然傳來,接著手機震動,許木城的電話再次打來。

    賀肖心裡騰起了不安,他盯著手裡的手機靜默地看了兩秒,而後在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大的警笛聲中接起電話。

    「賀肖你到了嗎?許叔求你了,你現在來醫院好嗎?你媽媽她……」許木城說到這裡聲音竟已然帶上哭腔,聲音里全是無奈和慌亂無措,「……你媽媽要跳樓,賀肖,許叔勸不動她,不管你現在在哪,你快點來醫院,東樓的頂樓,不管她對你做過什麼,賀肖,但她終歸是你媽媽阿。」

    賀肖幾近茫然地站在門口,腳步突然變得很沉重,他放下手機,眼神失焦地望著門外的走廊,而後機械地提動腿,出門,按下樓梯,然後在醫院工作人員的慌忙擁簇下來到頂樓。

    晚上的風,沒有白天那麼悶熱,樓頂的風也不似低處的粘稠,但賀肖卻覺得呼吸十分困難,他儘量讓自己平穩地深呼吸,胸口最大限度的起伏,但還是覺得窒息。

    「賀太太,您冷靜!」

    「別過來!我要見我兒子!」

    「賀肖馬上就到,別激動,鳳嵐……」許木城已經被嚇得臉色發白。

    ……

    「賀少,請安撫賀太太的情緒,不管她說什麼都不要反駁她,先讓她下來。」

    賀肖站在門口內聽著耳邊的囑咐,看著門縫外天台的情形,覺得很恍惚,十分的恍惚,像醒不來但一醒來又會丟掉性命的夢。

    他在催促聲中走出了那扇虛掩的門。

    ……

    紀言郗趕到醫院的時候,消防人員在做最後的預防工作。因為康安是私人醫院,在東樓側樓那一面往前就是療養院,限制非客戶不可通行,加之賀媽媽身份特殊,院方已經把東樓這一側封鎖了起來,所以除了消防人員以及醫護人員外,並沒有圍觀的人。

    紀言郗推開車門,著急地下車,甩上車門的那一刻,眼前突然發黑,眩暈感猛然來襲。

    他腳下晃了一下扶在車門上,閉著眼搖了幾下頭,緩了好一會兒眼前才恢復清明。

    身後的木頭人擔憂詢問,但紀言郗並沒有作答,抬起頭直接往前走了去。

    他趕到頂樓時,即使有心裡準備,但還是深深地驚恐了一瞬。

    賀媽媽赤腳站在不足十公分的天台欄杆上,稍有不慎就極有可能掉落下去。而她腳背上,白色的裙子上斑斑駁駁地灑滿了血跡,而凌亂纏繞著白里滲紅的紗布的右手上更是蜿蜒著長長的一條血跡,驚怖且駭人。

    距離她大概三米的位置,背對著所有人,站著一個穿著黑色長袖的 人,樓頂的風灌進他的衣服里,鼓動片刻又肆虐著離開,順帶剮蹭著他的腰身,帶出明顯的線條。

    他瘦了。紀言郗想。

    賀媽媽在小聲地呢喃著什麼,除了賀肖其他人都聽不到。

    天台上也只有三人,賀媽媽,賀肖以及許木城。其他人員只要一邁出天台的這扇門,賀媽媽就會激動作勢往下跳,所以所有人都擠樓道里,門也虛掩著。

    紀言郗不敢輕易出去,他站在門口處聽著身後消防人員的安排打算,許木城在回身時發現了紀言郗,他一愣,隨即沖紀言郗示意暫停的手勢。

    紀言郗目光凝在背對著的人身上,心臟隨著外面模糊不清的聲音狂跳起伏,聲音充斥著耳膜,他用力閉了閉眼,伸出一隻手撐在門板上。

    門外的人疲倦麻木不堪,門內的人都沉在緊張的寂靜里。

    突然,天台上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眾人的心也都跟著狠狠地提了起來。

    「你斷不斷!不斷我就從這跳下去!」

    賀肖的回答無人能聽到,也許他回答了,又或許他沒有。總之賀媽媽的情緒肉眼可見地激動了起來,她原本在賀肖出現在天台時已經由站著改為了坐下,相較於她站著要安全了許多,但此刻她顫抖著手指指著賀肖,又再一次地站了起來。

    許木城驚呼,賀肖下意識也往前走了一步,伸手試圖去抓她,但被賀媽媽尖叫著威脅逼退。

    天台上僵持不下,門內消防人員在進行最後的確認。

    消防人員已經從東樓牆壁外側上到9樓,馬上即可到達賀媽媽所處的地方,但現在賀媽媽突然站了起來,他們不敢再冒進,怕她注意到後激動起來直接跳下去。

    救援的進展也停在這裡,如果賀媽媽一直站在那,那消防人員就得另尋他法,但照著外面的交談趨勢,賀媽媽顯然不會再輕易地坐回去。

    紀言郗的心臟在不斷激烈的尖叫聲中,每跳動一下,他額前的冷汗就多一分。

    內心凌亂不堪,也惶恐不安。

    十七樓。

    如果他們不妥協,如果肖姨跳下去了,他和賀肖會再次失去一個親人,這一次,是完全地因為他們,別無其他原因。

    但妥協了,他和賀肖的未來又將如何?

    如何?他不知道如何,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並不會真的放手,他做不到。

    但,現在別無他法了。

    而且這個特殊的時間點,賀肖和肖姨都不適合在B市呆著,他不知道賀肖怎麼突然回來了,但可以肯定,他不會輕易再離開,所以,倒不如藉此機會。

    保他安全重要。

    混亂的頭緒在無限疼痛中明朗了許多,他說不出來哪裡疼,但他確實就是很疼,仿佛要把他吞沒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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