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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1:33:42 作者: 留春令
「夫人……」秦伯幾下跪爬到慕容夫人腳邊,剛一開口便已老淚縱橫。他滿臉的皺紋聚到一起,形成了一種悲苦卻又可怖的模樣:「老奴對不起大人!對不起夫人!此事……此事確實是我做下的不假,但請您相信,老奴此舉並非出自本願,實在是被逼無奈啊……」
慕容夫人渾身哆嗦,她用手指著秦伯,聲音悽厲:「被逼無奈?是誰逼的你?你又是怎麼個無奈法?」她的兩眼被怒火燒得通紅,她想罵想打,想喊打喊殺,但她一輩子端莊溫婉,哪裡會市井婦人那套撒潑耍混的功夫?她想要踹向面前這個忘恩負義、豬狗不如的東西,但奈何雙腿無力,剛一起身,便又跌坐到了椅子上。
秦伯見狀,急忙想上前攙扶,但他突然意識到夫人此刻已是恨毒了自己,便趕忙收回手,卻仍止不住關切地囑咐道:「夫人小心,別傷了自己的身子。」
「你還不趕快如實招來?若敢有半句欺瞞,我即刻便叫衛所的士兵將你拿下!」慕容夫人的目光里像是藏著上萬把利劍,恨不能將這個老奴現在就千刀萬剮。她一字一頓對秦伯說道,每一個字似乎都耗盡了她的心力:
「你究竟是如何害死老爺的?!」
第158章 審問秦伯
有那麼一瞬,秦伯感覺這是慕容狄在透過夫人的眼睛,從陰間裡直勾勾地看著他。驀地,他就像掉進了萬年冰窟,五臟六腑都被凍成了一塊塊地冰坨。他僵硬地跪在地上,身子劇烈地抖動了起來。
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就在慕容夫人以為等不到秦伯的回話的時候,秦伯終於開了口。「夫人,說出來您也許不信,此事放在我心裡多少年,也就折磨了我多少年。如今被人捅破,我反倒是解脫了。」他嘴上雖如此說,但上下牙卻在不住地打架,顯然內心已是懼怕到了極點。
他抹了把臉上的淚,露出了一種視死如歸的決絕:「夫人既然想知道實情,那老奴今日就豁出命去,向夫人交代個清楚。」
「你說!」慕容夫人厲聲喝道。
「事情還要從那一年說起……」往事像潮水般湧入腦海,秦伯的神思被推向了四年前:「有一日,老奴奉老爺的命,去寶榮齋為他取刻好的私章。因著府里還有其他事要做,老奴原想著快去快回。可沒成想,刻章的老師傅碰巧不在,老奴不得已在店裡等了他許久。等拿到印章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於是,老奴便在回府的時候,抄了一條近道。」
「那是一條很少有人走的小巷,因為巷子很窄,只有一人來寬,還背人。拉車的走不了,老幼婦孺也不會來,只有像我們這種為省腳程趕時間的下人才會走。老奴正著急忙慌地走著,迎面卻被一個人攔住了去路。」
「那人頭髮花白,看上去已經有了些年紀。他雖然穿了一身便服,但嘴上無須,面上還敷著□□,一看就是從宮裡出來的公公。那人對此倒也未加遮掩,上來便自稱「咱家」,還給老奴看了出入宮禁的腰牌,說是奉貴人之命,有事與老奴相商。」
「老奴想著,自己不過就是一個奴才,哪裡會與宮裡的貴人有什麼牽扯,還以為是他弄錯了,抬腳就要走。誰知,不知從哪裡突然竄出幾個身著黑衣的打手,他們從四周圍攏上來,蒙了老奴的眼睛,又堵了老奴的嘴,五花大綁就給老奴塞進了一輛停在巷口的馬車。」
「等老奴被拿掉蒙眼布的時候,已經身處一座宅院裡了。那宅院,老奴猜測,大約是那位公公在宮外的私宅。他命黑衣人給老奴鬆綁,然後就讓他們退了出去,在門外守著。那時老奴仍然天真地認為是他找錯了人,還想再解釋。直到,直到……」
「直到什麼?」慕容夫人急著追問道。
「直到他從袖中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布袋扔給老奴,細聲細氣地道:『主子有命,要你將這裡面的東西下在慕容狄大人的飯食里。記住,要神不知鬼不覺!』老奴將布包打開一看,裡面只有幾小段狀如枯枝的東西,便好奇地問他『這是什麼?』那公公竟直言不諱地說:『不怕告訴你,這是味毒藥!』他說話時的樣子,就像是在說一樣尋常的吃食。」
「老奴嚇得將布包丟出去好遠,然後告訴他,慕容狄大人對老奴深仁厚澤,老奴做不出害他性命、背德忘義的事。再說,老奴連他的主子是誰都不知道?總不能稀里糊塗地就被人當刀使。」
「那位公公沒有直接回答老奴的話,只說倘若老奴不從,當日走不出那個宅子不說,就連慕容家大小姐慕容琬的太子妃之位只怕也坐到頭了!」說到此處,秦伯突然停了下來。他抬起頭,悄悄打量著慕容夫人的神色。
「慕容琬?」慕容夫人心中陡然一凜,旋即身上冒出了冷汗:「你是說他提到了琬兒?」
「是!當時老奴聽他提起大小姐,也很吃驚。」秦伯諾諾地回道,身子依然在微微地抖著。
「難道,難道此事是……」慕容夫人嘴裡喃喃著。也許是因為害怕面對那個答案,她不敢再往下說了。她看著秦伯的眼睛,似是要將這最艱難的一刻推給他,由他來親口說出那個令人心驚的名字。
秦伯挺起身子,回應著慕容夫人的目光,沒有躲閃。他看出了她的難以置信。面對這位他默默愛了許多年的女人,他怎麼忍心將如此殘酷的事情交給她來完成?他用力地點了點頭,明確得不能再明確地肯定著她心中猜想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