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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1:33:42 作者: 留春令
    「無論是行醫還是做人,淨慈師太都令老夫自嘆弗如。只可惜她是佛門中人,我們素日來往不多,這幾年更是越發少了。」 謝鴻又嘆了口氣,隨後看向蘇墨,似乎已從往事中抽離。

    蘇墨哽咽地道:「義母去世前,思慮我自幼便跟著她居於庵內,如今已快成年,應多加歷練,便叮囑我到京城投奔於您。今日晚輩冒然前來,還請醫尊勿怪蘇墨莽撞。」說罷,蘇墨再次跪下磕頭。

    謝鴻見狀起身上前,親手扶他起來,目光慈祥:「孩子,你快起來。」 隨後他坐回太師椅上,示意蘇墨坐到一旁下手,接著道:「你既是她的義子,我必會好生看顧。今日天色已晚,你且安心住下。至於後面如何安排,容我想想再說。」

    蘇墨聞言,再次起身跪謝。謝鴻喚來管家,囑咐了幾句,便將他帶了出去。蘇墨走後,謝鴻在書房待了許久。他將信反反覆覆看了幾遍,最後在燭火上點燃,只留下些許灰燼……

    蘇墨被安置在了冬青院,劉管家本想指幾個丫鬟和小廝過來服侍,但蘇墨推說自己自幼長在山中,凡事習慣親力親為,不喜歡被太多人伺候。劉管家想了想,便派了個伶俐的小丫鬟茯苓給他。

    蘇墨用完晚膳,讓茯苓送些熱水,以備沐浴。茯苓手腳麻利地將水燒好,提到浴房內倒進浴桶,又準備好了澡豆,便乖巧地立候在一旁。蘇墨正欲寬衣,見她沒有要出去的意思,不免有些尷尬,便道:「那個……茯苓姑娘,我洗澡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旁,你回屋休息就好。」

    「這怎麼可以?劉管家走前特意叮囑我要服侍好公子,我要是歇著去了,被他知道,還以為是我偷懶呢。」茯苓說道。

    「不會的。」蘇墨說道:「要是劉管家為此責罰你,我會替你解釋的。」

    「那也不成。萬一公子要是有個什麼需要,奴婢不在,公子使喚誰去?」小丫鬟還挺堅持。

    蘇墨無語:「那……要不你在門外候著,我若有事就喚你。這樣可好?」

    茯苓想了想,覺得這樣也行,便點頭表示同意:「那奴婢就守在門外,公子有事可要叫我。」說罷,便轉身出去了。

    浴房內,燭火搖曳,水汽氤氳,粼粼水波泛起柔和的光暈。少年除去束髮的木簪,褪去青布衣袍。綽綽燈影中,一頭墨發傾瀉如瀑,藕臂纖柔,雪背瑩潤,柳腰楚楚不堪盈盈一握,玉腿修長,身姿裊娜,好似瑤池仙子下凡。蘇墨低頭垂眸,將緊纏於胸部的束帶取下,霎時峰巒成影,牆上映出遠山般曼妙的曲線,室內春色一片。

    他,竟是個女子!

    第6章 身世之謎

    浴水溫熱,蘇墨將身子浸沒其中,清波陡然漲起。他用手輕輕撩動,攪亂了一池春水。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他洗好起身,用巾帕擦乾了身子,將束胸裹緊,隨後穿上衣袍,將頭髮絞乾,重新束起。一室春光隱沒,只留一位清秀的少年。

    茯苓坐在門口的台階上,已經抱著腿睡著了。蘇墨將她喚醒,讓她先回房去睡,明早再來收拾,自己便回了臥室。少年獨坐在鏡前,身上已沒了連日趕路的疲憊,一顆漂泊無依的心,逐漸安定了下來。桌案上,燭火朦朧,與疊翠庵中的別無二般……

    三個月前。樂清山,疊翠庵內。

    天氣乍暖還寒,山裡的風從細密的窗縫中鑽進來,仍舊帶著些冷意。香爐上方,一縷青煙被風扯散,轉瞬之間不見了蹤跡。燈火不安地晃動,燭光落在案中供奉的觀音像上,往日裡莊嚴的寶相此刻卻半明半昧,更添了房中的陰鬱。

    一位帶髮修行的女尼盤坐於炕上,身上的灰布僧袍落了幾處補丁。她面容愁苦,神色黯然,也就三十多歲的年紀,鬢邊卻已生出些許華發。蘇墨跪立在她面前,靜靜地聽她說道:「墨兒,今夜師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知與你。此事關乎你、我、淨慈師太,乃至整個疊翠庵的生死。你聽過之後,切記不可告知任何人。你,可能做到?」她問。

    蘇墨怔住了,他與師姑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從不知道師姑竟有事瞞著自己,更不知為何會嚴重到攸關生死。但見師姑表情凝重,蘇墨便懂事地說道:「師姑,墨兒雖不知您要說的是何事,但墨兒向您保證,絕對不會將您說的話外傳出去。」

    女尼點點頭:「有些事是該讓你知道了。」她疼愛地看著面前的孩子,幽幽地說道:「記得你小時候總纏著我和你師父,問我們為何別人都有爹娘,而你沒有?為何你明明是個女娃,卻要穿男子的衣服?我和你師父被你磨得沒法,只好誆你說,你是被我們從山裡撿來的,做男子打扮是為了幹活方便,但其實,這些都不是真的。」

    蘇墨不解地看著女尼,正待要問,只聽她又道:「其實你並不姓蘇,也不叫蘇墨,你真正的名字叫陳墨語。你爹是大周戶部右侍郎、文華殿大學士陳恪端,你是他的嫡次女。」

    「什麼?!」蘇墨震驚了!他張大眼睛,怔怔地看著面前的女尼。

    事實上在蘇墨的記憶中,總有一些不明所以的畫面。畫面中有身穿錦緞的美貌貴婦,一身官服的中年男子,溫文有禮的稚氣少年,以及很多的奴婢、小廝,他們總是沖自己笑,開心地哄著自己。還有很大很大的宅子,華美的房間,精緻的器皿……

    但他從不知這些記憶從何而來,自顧自地解釋為那些是自己做的夢。只是不知為何夢境會如此清晰,就好像曾經親歷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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