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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23:11 作者: 簌簌吹雪
「瞧阿梨還等什麼明天?你今天過去又沒見到?」
「嗐。」簡秉德搓了搓臉,「她害怕,我有什麼辦法。」
簡夫人一拍桌子,「簡秉德!你給我醒醒,要是阿梨看著你為司棠東奔西跑,大筆花錢,卻不管她,心裡得多難受?你想過沒有?而且我總覺著這事不對,先前阿梨害怕你,好歹還能讓人偷偷帶去瞧一眼,怎麼從廣濟寺回來之後就一眼都不讓人見了?」
「夫人。」簡秉德軟了聲調,「消消氣,你覺得不對,那肯定不對,我這就讓人去查。」
「這還差不多。」簡夫人翻了個白眼,「我不是說她花銷大,但是你看看,來了這麼久,不來拜見不來找兩個小的玩,天天就知道買這買那,哪有這樣的?我可是打聽到了,這孩子讓人去最近名頭正旺的往來居鬧事,那道歉是她看著該去的,你可不能去找茬。」
簡秉德又是道歉又是服軟,總算哄得妻子重展笑顏,而另一邊,司府里,送走了舅兄的司白甫坐在窗前,表情沉寧漠然,一目十行批完了最後一份文書,轉動一下手腕,「夫人在哪?」
守在旁邊的小廝連忙道,「夫人來送過甜湯,小的按您的吩咐讓夫人回去了。」
「嗯。」司白甫頷首,「派人去查查,大小姐在哪裡,明天帶回來。尾巴掃乾淨些。」
「是。先前查到了是向縣裡走,最近的縣城沒有找到,已經派人往遠處尋了,明天定會有結果。」
兩人從頭到尾沒有提及那個同樣離家的二小姐,小廝偷眼看向主人,先前和簡秉德把酒談笑時的那個人仿佛從不存在。在司白甫注意到他之前,小廝躬身退出了書房。他心裡清楚,不管是大小姐還是二小姐,這次回來都沒什麼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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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梨拿來和孟陶陶畫作對比的冰粉圖已然進了皇宮,向來不到入夜不出文淵閣的內閣之首司白甫處理完自家事務,手執捲軸,站在後宮與前殿的宮門下,意態安然,像是在等人。
身旁的大太監魯喜躬著身子,明明是皇帝近臣,民間說書中不折不扣的奸佞,卻滿臉的卑微和疲憊,完全不似在錦繡鄉里打滾的人物。
前殿和後宮之間幾乎沒有人影,安靜得仿佛一座空城,執著刀戟的禁軍拱衛內城,不苟言笑,讓人有些迷惑他們究竟是在護衛宮中安全,還是在防止宮中之人逃離監籠。
不緊不慢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著太子朝服的江衡雲從半暗的宮牆拐角走出,看到等候的二人,略一點頭,「司大人,魯總管。」
魯喜深深彎下腰,轉身推開了後宮宮門,「殿下請。」
禁軍們目不斜視,好像沒看到那個皇帝勒令無詔不許入宮的青年緩步踏入。
若說內宮與前殿之間是安靜,內宮裡便是一片死寂,傍晚昏暗的日光將四處的花草植物映出深深的詭迥影子,蒙塵的宮殿一座挨著一座,朽敗的氣息無處不在。三人的腳步敲在青石板上傳出很遠,沒有人對深宮的異樣情態發出質疑,一路沉默,路過了還有些打掃痕跡的帝王寢宮乾清宮,內里毫無燈火人聲,三人也沒有停下。
直到走到千秋宮不遠處,才有了些許絲竹歌聲隱約傳來。魯喜抖著手打開了宮門上的大鎖,站在門外不再踏前一步,司白甫雙手將捲軸呈上,跟在了江衡雲身後。
江衡雲接過畫卷,信步而入。
正殿沒有人影,循著聲響踏入暖閣,聽到門聲的第一時間裡面就響起了中年人的高亢喊聲,「司白甫你這個狗賊,朕不用印,絕不!」
「陛下。」江衡雲推開門,淡淡地望過去。
穿著龍袍的中年人睜大了眼,喉嚨里發出一聲古怪的咕嚕聲,往後倒了下去,聲音卻還依然響亮警惕,「你是誰?司白甫和那個逆子要你來做什麼?玉璽在我手裡,我才是天子!」旁邊的婦人接住了向後倒下的他,靠在婦人懷裡的當朝天子,除了一身洗得有些脫線的龍袍外,身上半點飾物也無。
攬著他的婦人對上江衡雲眼神,哆嗦了一下,垂頭掩去眼中憤恨。
「陛下,玉璽用印已經歸為內閣,不用勞心,您只需與貴妃作樂便是。」
江衡雲扯了扯唇角,掃過屋內簡單陳設,眼看已經入冬,屋內卻還是夏季的輕帛,博山爐里堆著橫七豎八的樹枝,還在滾滾冒著黑煙,勉強為屋內帶來了些暖意。桌上放著的瑤琴琴弦已經斷了一根,桌下一角堆著的食盒蓋半開,裡面囫圇蒸熟的土豆紅薯剩了大半,不用問旁人,他也知道這是給這兩人留的一天的飯菜。
皇帝聽了他的話,倒在貴妃懷裡喃喃著,「我是天子,朕不是天子……」有些瘋癲的模樣。
傳聞里獨寵後宮的袁貴妃身上裹了七八件夏裙,顏色已經舊了,垂著頭偷眼看他。
江衡雲上前一步,貴妃瑟縮一下,「你、你要做什麼?」
「沒什麼,今年國子監認為一張畫十分有靈氣,傳至宮中,孤也認為該讓陛下看看。」江衡雲將畫卷展開,鋪在屋裡唯一的桌上,深深淺淺水墨畫就的一碗冰粉卻意外的具有剔透晶瑩之感,陽光仿佛就在上面跳躍,只用一眼就讓人能感到其中沁涼和甜蜜。
方才還在胡亂搖頭的皇帝猛地直起身,往前一撲,壓住了畫卷,手指顫抖著去觸碰上面的冰粉稜角,在碰到之前,又快速收回手,哈哈笑了起來,「是該看看、是該看看,我好喜歡,你是誰,賞!」笑著笑著,一行淚水從眼眶落下,「這是笙兒曾做過的,我好喜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