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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頁

2023-09-01 11:27:21 作者: Klaelvira
    他又撥了趙無眠的手機——若干次,依舊沒人接。

    他想了會兒,開車去了A大。

    趙無眠不在學校,馬教授也只知道他周五下午有事,具體在哪兒不清楚。

    江一則問:「他每個星期五下午都有事嗎?」

    「對,」馬教授扶了下鏡框,「說是社會實踐。你找他有急事兒?」

    江一則笑了笑,「也不算。我自己找他吧。」

    從A大出來,江一則坐在車裡思考了片刻。

    既然是每周五下午都要去的社會實踐。

    ……殯儀館?

    -

    今天下午分給趙無眠的廳挺特殊,是專門供給英年早逝之人使用的。

    每次呆在這樣的廳,趙無眠這些年漸漸沉下去的同理心又會冒出頭,他會有一種被無盡灰暗籠罩的痛苦和絕望,連帶著好幾天都心情不佳。

    今天的逝者是一位才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急病送醫沒來得及,就這麼去了。

    悲痛欲絕的父母強撐著維持基本的體面和禮儀,被一堆刻意放大痛苦的親戚簇擁著。

    外圍三五成群站著逝去小姑娘的同學朋友,他們還太年輕,經過的事還太少,還不熟悉離別。

    人群的邊緣站著一個男生,眼睛紅紅的,手裡似乎攥了點什麼。

    趙無眠在挨個兒給人寫花圈,輪到他的時候,他聲音有些沙啞,「請問,這花圈會跟……遺體一起火化嗎?」

    趙無眠搖搖頭,「不會。」

    「那……」那男生說話不怎麼流利,似乎是太過悲傷的緣故,「紙片,可以跟著一起火化嗎?」

    「紙片?」趙無眠打量了對方一下,見他手上攥著一張小紙條。

    「家屬送的花可以跟著一起火化。」趙無眠說,「你可以去門口買束花,把紙片塞裡面去。」

    今天來的人很多,趙無眠也站在一旁,聽見了那個男生和幾個朋友的對話。

    他和躺在那裡的那個姑娘正處在隔著一層「窗戶紙」的狀態,他們共同的朋友一邊八卦一邊撮合,本來想在姑娘的生日宴上給她一個告白驚喜——他們定好了場地訂好了蛋糕,連打算放在蛋糕上的告白卡片那男生都寫好了。

    只是,沒來得及。

    趙無眠看著屏幕上笑靨如花的姑娘,突然嗓子有點澀。

    殯儀館像一個只進不出的車站,是讓人告別的地方。

    有些人已經閱過千帆,見過人生不同側面的酸甜苦辣,送走了愛自己的人,也跟自己愛的人好好告別過;他們的生命雖不完美,卻已經寫上了很多的可能性,足以彌補未完待續的缺憾。

    而有些人,還有太多的「沒來得及」。

    趙無眠從大廳里悄默聲地走了出來。天空晦暗,他沿著外走廊出去,卻在另一個大廳門前猝不及防撞上了江一則。

    「……」

    江一則見到他並不意外,徑直走上前看著他的眼睛,「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趙無眠不想回答,「你來這裡幹嘛?」

    「來找你啊。」江一則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很可笑,「你不接我的電話也不回我的消息,我只能來這裡碰碰運氣了。」

    趙無眠覺得江一則實在不可理喻,「我說得還不夠」

    「你說得很明白了,」江一則截過他的話頭,「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的意思也很清楚:我從來沒有真正同意分手,當年就沒有,所以我肯定要來找你。」

    趙無眠從沒見過有人能這麼理直氣壯地講出毫無道理的話。

    他幾乎可以確定,劉妙的事就是江一則乾的了。

    趙無眠不想再跟江一則繼續糾纏,「那是你的事。你怎麼想是你的事,跟我沒有關係。」

    「總不能你想幹什麼別人就非得配合你,達不到目的就死纏爛打不擇手段——世界上有這樣的道理嗎?」

    江一則看著趙無眠,眼神有一絲波動,半晌才說,「你知道劉妙的事是我乾的了?」

    趙無眠此刻有些混亂,他不想跟江一則談論劉妙的事,鬼知道這貨還會不會幹點兒別的。

    他抬腳就走,卻被江一則一把抓住了胳膊,「買論文是嚴重的學術不端行為,事是她自己乾的,就該想到後果。」

    趙無眠懶得跟他吵,掙了下手臂,厲聲道,「你給我放開!殯儀館不是給你打架的地方。」

    江一則沒鬆開手臂,卻頓了一秒。他的聲線不再是慣有的理智冷硬,變得有些柔軟,「眠眠,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這一刻趙無眠真的呼吸一窒。

    這個口子一撕開,兩個人就誰都不可能好過了。

    比較起來,趙無眠還體面些。

    他停住腳步,看了江一則一眼。

    江一則趁機走近,「我知道我……對不起,當年是我的錯,這麼多年我一直在後悔,我不該走的,更不該瞞著你。還有白白的事,我,」

    「我沒有生氣。」趙無眠已經迅速平靜了下來,直接打斷了他。

    江一則愣了片刻。

    趙無眠直率地看著他,「我沒有生氣。因為我已經不太記得我們在一起的事情了。」

    江一則頃刻仿若五雷轟頂,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趙無眠又強調了一遍,「我不記得了,所以我不會為過去的事生氣。但你突然跑回來插手我的生活,這真的很過分很莫名其妙也很沒有道理,對我和我身邊的人都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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