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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1:27:21 作者: Klaelvira
趙無眠:「……」
這特麼也怪我?
「人家周教授,養花多年,花越來越少盆越來越多,終於養活一盆容易嗎!」導師開始義憤填膺「結果你看看……」
趙無眠眼見他的導師即將開啟發散式沒完沒了,連忙找個藉口:「老師我下午還有事兒,先走了。」
說完他拔腿就跑,導師低頭喝個水的功夫,他就連背影都不得見了。
趙無眠跑出大樓長舒一口氣,去食堂點了一碗深愛的酸辣米線,斥巨資加了5塊錢的牛肉,吃完後騎著個自行車就出了校門。
他超過漫步的行人,甩下堵著的汽車,優哉游哉地向前飛馳著。
首都的秋季風意微涼,天高氣爽,吹得人心情不由舒暢了起來。
幾條街道過後,趙無眠拿腳當剎車停住了,動作熟練地把自行車塞進了馬路內側的棚子裡,順手跟保安打了個招呼,然後走向了旁邊的大院兒。
大院兒門口的牌匾上寫著三個大字:殯儀館。
剛剛趙無眠說他下午還有事,其實不是唬人的。
這是他最近的市內採風活動,到殯儀館觀察百態、體驗人生。
他之所以能獲得這樣一個與眾不同、難能可貴的機會,是因為他才華橫溢,寫得一手頗具風骨的好毛筆字。
眾所周知,殯儀館每天都要舉辦追悼會,有追悼會就有花圈,有花圈就需要有人在紙上寫好毛筆字貼上去。
但是一位寫字師傅通常要負責N個追悼大廳;這年頭人又愛湊熱鬧,追悼會上的實際花圈數量往往遠大於預報數量,於是專門呆在大廳實時給人寫花圈的工作需求就誕生了。
趙無眠不僅字好、人帥,而且還不簽合同不收費,不讓他來簡直是天理難容。
他熟門熟路地走進辦公室,打了個招呼:「李師傅,不好意思啊,有點兒事來晚了。」
「沒事兒沒事兒,」李師傅擺擺手「今天下午你先去一樓第五大廳。」
「行,就這一個?」
「先就這個吧,」李師傅說「這個大廳到目前為止家屬一個花圈也沒報上來,估計麻煩得很,要寫的很多,指不定一大群人還當場哭鬧呢,你多注意注意。」
殯儀館跟醫院一樣,是個令人敬重的地方,會照出真實到近乎扭曲的人生百態。
趙無眠對此不煩也不怕,他點點頭,徑直去了第五大廳。
可是到了第五大廳後,他意想中的情形並沒有出現。
這裡不僅沒人哭沒人鬧,這裡根本連個人都沒有。
趙無眠以為自己進錯了地方,拿著李師傅給他的名字跟大廳正前方的名字對了對才確定下來。
江海潮,沒有錯。
左右無人,趙無眠站到寫字桌前,磨起了墨,又潤了潤筆。
不管另一個世界是否存在,不管送花圈的人是否真心實意,這都是一個人在這世上的最後一遭了。出於人性,也要認真對待。
他先完成了固定項目「江海潮大人千古」,一手行楷行雲流水,起筆有力,落筆飄逸,轉折更是鏗鏘。
趙無眠自己定睛看了看,算是滿意。這些年他的字進步不少,可見寫字也不只靠練,胸中有溝壑方能筆下有蛇。
寫完後他看了看表,都到這會兒了,追悼大廳也沒一個人進來。於是他只能自己把這幅字掛到了左邊第一個花圈上,然後回去繼續研墨。
又過了一會兒,他才終於聽見走近的腳步聲。
形單影隻,不疾不徐,不輕不重,在離他約一米的地方停下,擋住了斜射而來的刺眼陽光。
趙無眠心平氣和,做事認真,他耐心地磨好墨才抬頭問道:「寫什……」
麼字尚未出口,他便怔住了。
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熟悉到不行。他還是記憶中的樣子,只是當年就不多的少年意氣早已消失殆盡,獨余成年人的沉穩。
臉倒是沒多大變化。骨相絕佳,像是老天親手捏出來的示範模型;唇形薄情卻優美,鼻樑細長高挺,眉峰挺拔有精神氣。
最絕的就是那雙眼睛,從以前到現在,亮得讓人移不開眸子。
這個人、這張臉,趙無眠親過、抱過、打過,也笑過、哭過、徹夜難眠過;他曾控制不住地偷偷追隨,也曾無數次午夜夢回。到最後,不盼人生如初見,只願世有忘情水。
對方臉上沒什麼表情,眉頭微蹙像在思索,舉著手機正在接電話。聽筒里比較嘈雜,有人喊他江總,似乎在請示什麼。
趙無眠抬起頭的瞬間,他的眼睛倏地睜大了,眉間眼角不自覺的染上了溫度。他直接按掉了電話,盯著趙無眠久久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趙無眠在殯儀館呆久了,舌頭形成肌肉記憶,張口就來:「節哀順變。」
江一則幾乎是跟他同時開口,語速卻快上許多,像是生怕說晚了一樣:「好久不見。」
趙無眠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拿起毛筆在墨汁里蘸了蘸,公事公辦地問:「要寫什麼。」
江一則卻好像還沒回過神,一點也不符合他一貫敏銳的人設,仍舊定定地望著趙無眠。
趙無眠只能又問了一遍:「花圈上,要寫什麼。」
江一則好一會兒才答道:「寫我就可以了。」
趙無眠點點頭,在紙上隨筆寫下了江一則三個字,又問道:「你跟逝者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