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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1:24:19 作者: Klaelvira
「傅老師,您好。」 不知過去了多久,一個小得看不見的身影站了起來。他在媒體席,從一旁接過了話筒,「我是XX媒體的記者。」
台上的傅岹然無所謂地挑了下眉,示意他繼續。
「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您。」 記者訓練有素,說話不卑不亢,「首先,關於您剛剛提及的真相——或者至少是部分真相,您是最近才知道,還是從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呢?」
「多年來,坊間一直流傳著聞愚白指使學生當槍手進而逼死傅巍的說法。這個說法沒有實證,唯一算得上佐證的就是傅巍的自殺。」
「倘若傅巍的死因如您所述,那麼聞愚白就是無辜的——不僅無辜,還是最清白的。」
「因為假如聞愚白有一丁點兒地願意參與仿古造假的利益鏈、哪怕只是默許,傅巍就根本沒有苦練仿古技藝的必要。」
「如果您之前就知道了,為何這麼多年緘口不言?」
「據我所知,聞愚白的外孫聞九天跟您關係匪淺,但他曾在直播中公開對您和您的畫作出言不遜。他對您的敵意,是否與此有關?」
...
面對記者伶牙俐齒的發問,傅岹然平靜得像一個旁觀者。他似乎對眼前發生的一切都不意外,也不在乎。
記者感受到場內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自己的身上。他不由得挺了挺後背,說話中氣也比之前足了些,「傅老師。您也姓傅,也是畫家,也曾是聞氏畫廊其中一員。請問,您本人是否有參與過……」
「閉嘴!」 一聲怒吼從舞台旁響起,打斷了記者。
聞九天順著觀眾席的目光看去,只見傅無聞終於忍無可忍地站了起來。他拿著話筒,三兩步跳上舞台,面色嚴肅,「你是在誅心嗎?!」
傅岹然看見傅無聞,有一瞬間的訝異,隨後眉頭緊了起來。他幾不可察地沖傅無聞搖了搖頭,卻被無視了。
場內的大部分人都並不認識傅無聞。那位記者微眯了下眼,「哦,您是...傅總吧。我做過關於你們家的調查,您叫...傅無聞?」
「對,我來回答你的最後一個問題。聞氏畫廊現在在我的手上,它這幾年的經營狀況,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傅無聞說,「傅岹然成年後的主要職業是遊戲製作人,偶爾繪畫也以西洋和現代風格為主,他哪來的那麼多時間練習仿古造假?」
「再說了,誰不知道我們畫廊當年瀕臨倒閉,到現在都沒恢復元氣,幾乎沒有任何賺錢的業務,傅岹然去哪裡參與?」
這幾句反駁有理有據,可那位記者顯然沒聽進去。他微微笑了下,更加勝券在握了。
他不關心真相,因為他知道沒人真的關心真相。他換了個角度繼續自己的發問,「傅無聞,你不僅是傅岹然的弟弟,也是聞九天的哥哥、聞愚白老師的外孫。關於今天傅岹然所說的真相,您之前知道嗎?」
「當聞九天因為聞愚白的醜聞受到責難、當聞九天為聞愚白辯解、當聞九天被全網禁言,您,」 記者的目光掃過舞台上的傅無聞,最後落在傅岹然身上,「你們...在做什麼呢?」
「還有,我從剛剛就想問了。聞九天今天為何不在現場?就我所知,他才是為這個遊戲項目付出最多的人。」
「難道,就單單因為聞九天以前名聲不好、或者是與你們有些意見分歧,就被從自己的慶功宴上排擠了出去嗎?」
「你...」 傅無聞很少應對公眾和媒體,並不像傅岹然那麼從容。他神色微變,厲聲道,「你什麼意思!」
「我沒什麼意思。」 記者的語氣意味深長。他點燃了一場火,心平氣和地坐下了,「我是記者,只想探索真相。」
屏幕前的聞九天滿目愕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對於第一個站出來戳破真相的人,人們的第一反應不是讚揚,而是質問、源源不斷的質問。
觀眾席上那一張張臉開始變色了。他們不再千篇一律,有的面露懷疑、有的眉頭緊蹙,還有的饒有興致地觀望著,似乎在等待一場好戲。
傅岹然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神」,他變成了櫥窗里的人偶、動物園裡的猴子。
還連帶著傅無聞一起。
不,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個居心叵測的記者暗示的這樣的!
吱呀一聲——聞九天推開椅子,撐著桌沿站了起來。木桌子晃了兩下,熱可可灑了兩滴出來,落在電腦旁邊。
迎著刺骨的寒意,聞九天奪門而出,拖著沉重的雙腿向會場狂奔而去。聞九天跑得雙唇發抖,呼吸一聲聲重了起來。
那個巧言善辯的記者的臉在他的腦海里逐漸扭曲,變成了四面八方、擋無可擋的冷箭,鋪天蓋地而來。
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
不是的...
...
聞九天已經無法細想自己要辯解的到底是什麼。
是為了聞愚白?為了傅岹然?還是為曾經的自己?
...
這個廣場顯得前所未有的大,從咖啡館通往發布會入口的路長得好像沒有盡頭。
「傅岹然,他是本世紀藝術家最大的騙局——!!!」
一聲尖利的吶喊刺破冰凍的人群。聞九天剎住腳步,雙頰泛紅,呼出的熱汽變成白霧。
他目光顫抖,仿佛是要躲避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逼迫著,不得不抬起頭朝大屏幕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