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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1:24:19 作者: Klaelvira
    比起從前,傅岹然的聲音沉穩了許多,不再張揚,乍一聽甚至有些失意。

    台下漸次有克制不住的粉絲抽泣了起來,因為傅岹然右手上的傷疤無法忽視。

    「謝謝大家期待這個新的遊戲。」 傅岹然心平氣和,伸手扶了下話筒,「但在一切開始前,我還有件事想說。」

    口袋裡的講稿像是被徹底遺忘了似的。傅岹然頓了下,「沒幾句話,應該不會耽誤流程。」

    咖啡館裡,聞九天不由得緊起了眉。他幾乎能聽見自己咚咚跳動的心臟。

    「傅岹然要說什麼啊?」

    「不知道。也許是新的規劃?」

    ...

    旁邊的人興奮地討論著。

    聞九天按了下耳機,朝屏幕湊近了些。他忽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之前從聞愚白先生的故居里,發現了七幅署名沈靈均的畫。」 傅岹然目光微挑,向著空洞的天花板看去,「這七幅畫的鑑定,是由我主持的。今天,借著這個舞台,我想向各位致歉,並公布一下鑑定結果。」

    「之所以要致歉,」 傅岹然淡然地看著觀眾席,「是因為我很早就看出了這七幅畫的真偽,卻由於一些原因隱瞞至今。」

    台下騷動了起來,無數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著。

    「不好...」 傅無聞第一個反應了過來。他衝到舞台側面,仰著頭沖傅岹然使眼色。

    傅岹然瞟了一眼,視而不見。他轉回頭來,深呼了一口氣,抿起唇角笑了下,「我知道如今人們都沒什麼耐心,所以我先上結論。」

    「這七幅畫裡有三幅確為沈靈均真跡,另外四幅是仿作,作者是聞愚白的高徒、聞氏畫廊創辦者傅德的兒子,已故畫家傅巍。」

    台下登時一片譁然。現場轉播區的編導頻頻打手勢,就差掐斷這場全球直播。

    傅無聞站在舞台下的階梯旁,目瞪口呆。他愣了好一會兒,趔趄地朝後退了兩步,連忙掏出手機,想要打給聞九天。

    而台上,傅岹然的臉色依舊風平浪靜。他想講給所有人的故事,還沒說完。

    「我的祖父傅德早年間曾將一幅贗品《我觀山觀我》成功賣給聞愚白,從此他便萌生了靠仿古造假賺錢的想法,而他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把傅巍送到了聞愚白手下當徒弟。」

    「聞愚白是山水畫大師,更是沈靈均領域首屈一指的泰斗。傅德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傅巍有朝一日仿出能夠騙過聞愚白的作品。」

    「為此,他十年如一日地逼迫自己的親生兒子仿古造假。」 傅岹然的聲音輕了些,他頭頂的光環滅了一瞬,復又亮起,明暗之間像星星在眨眼。

    傅岹然半眯著眼,迎著光抬起頭,不知是在看燈還是看天。

    無數個機位的攝像機共同記錄下了他左邊眼角劃落的一滴淚,他輕輕動了下兩片唇,「於是終於有一天,不堪重負的傅巍選擇了自盡。」

    現場一片死寂,仿若一場大雪落下,方才還洶湧的人海頃刻間被凍住了。

    「我並不確切清楚,聞愚白在傅巍死後封筆的原因。」 傅岹然聲線絲毫未變,波瀾不驚地敘述著一切,「也許他是愧於沒能發現愛徒的痛苦,也許他是內疚於沒能更早察覺畫廊的仿古造假,又也許...他當年並沒被那幅《我觀山觀我》騙過,只是一時善意,卻助長了傅德的野心,最終釀成慘劇。」

    「聞愚白留下的那三幅沈靈均和四幅傅巍,只要經過足夠嚴密的鑑定,就可以判斷出它們出自兩人之手。」 傅岹然清了清嗓子,「我想,聞愚白封起它們,是不忍心親自戳破真相,卻又想給後人留一絲尋找真相的可能吧。」

    人海寂靜而擁擠。在它冰冷的波濤之上,燈光聚焦處是一片明媚的荒漠。荒漠裡,孤身立著傅岹然一人的身影。

    第114章 墜落神壇(第三卷 完)

    屏幕上,傅岹然說完了最後一句話,神色平淡。

    聞九天怔怔地坐在電腦前,手邊的熱可可隔著杯壁仍散發著餘溫。

    鎂光燈下的傅岹然負手而立,一道長長的影子拖在他腳下。

    恍惚間,聞九天好似回到了八歲的練舞室。

    陌生的母親、壓抑的新家、枯燥的基本功練習……失去了外公的小九天在這個世界舉步維艱,他發現自己對一切都無能為力,只能在日復一日的無望中逆來順受。

    然而,某個午後,十幾歲的傅岹然從他的窗前路過了。

    哥哥是無所不能的。

    小聞九天幾乎是蠻不講理地認同了這一點。他迫切地需要一個可以無底線撒嬌胡鬧的對象,來滿足自己被寵愛、被縱容、被呵護的心理需求。

    今天萬眾矚目的鎂光燈下,恰如八歲午後的練舞室。高大恣意的傅岹然被困在狹小逼仄的囚籠里,一舉一動都被看不見的繩索束縛著。

    在一步都無法踏錯的沼澤地里,傅岹然無所顧忌地托舉起了聞九天的自由。

    哥哥,依舊是那個無所不能的人。

    聞九天顧不上擦去被口罩悶在臉上的淚水。他忙不迭地切換了直播機位,想看看觀眾席的反應。

    就算人們不能完全相信傅岹然的話,至少衝著傅岹然敢於直言的一腔孤勇,也應該認可他的真實和勇氣吧。

    可那一張張隱沒於人海的面龐寫著同樣的迷茫、困惑和懷疑,觀眾席近乎鴉雀無聲,只偶爾會響起幾聲猶如枯葉被踩碎的私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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