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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1:24:19 作者: Klaelvira
    李開錯愕地愣在當場。

    傅無聞見李開明白了,便不再多言。

    「我們會小心的。」 任可野點了下頭,拽著李開走了。

    傅無聞轉身回到病房。他關上門,裡頭靜悄悄的。

    白熾燈下聞九天趴在傅岹然的床邊,已經睡著了。

    風吹動曼妙的簾影,這一刻平常得讓人難以置信。

    和傅岹然與聞九天一樣,傅無聞也從未體會過一個正常家庭的滋味。

    與身負重擔的哥哥和寄人籬下的弟弟相比,傅無聞的童年要輕鬆許多。他的生長環境優渥而自由,因為誰都注意不到他。

    被忽視的傅無聞從未因此產生過一絲一毫的憤懣。他是個早慧的孩子,幼年時就發現了很多事情。

    祖父只關心哥哥,父親只關心畫廊,母親只關心舞蹈事業——歸根結底,大家都只關心自己。

    缺乏關愛並沒有讓小傅無聞感到難過,他反倒十分慶幸。

    這個家裡沒有半個快樂的正常人,傅無聞生怕自己被注意到。

    他與大家保持距離、以一種刻意的鈍感面對一切。他看不見傅岹然的痛苦、聞九天的孤獨;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縮在不惹人注目的地方,偷得浮生半日閒。

    這種虛假而支離破碎的平靜被心驚膽戰地維繫了很多年。

    直到外公事發、母親離世、畫廊破產,那些曾經逃避過的現實終會以一種更加激烈而殘忍的形象從天而降。

    傅無聞給聞九天披了件衣服,自己在另一邊坐下。病房裡一時只剩下了他們三人,恍惚間他們就像這個世界上最普通的一家兄弟。

    如果小的時候,他們就能這樣相處。那麼如今,故事是否會是另一個模樣呢?

    傅岹然是在夜裡醒來的。他的麻藥勁兒過去了,右手宛若被千萬隻嘴啃噬般,密密麻麻地疼著。

    傅無聞睡得並不深,一聽見動靜就醒了。

    「你們怎麼都在這兒。」 傅岹然瞥了眼床邊聞九天沉睡的側顏,問傅無聞。

    「按理說,聞九天不該在這兒的。」 傅無聞嘆了口氣,「他水都沒吊完就過來了,我總不能讓你們兩個病號互相照顧吧。」

    「.........」

    「工作室的事,李開會先管著。」 傅無聞說,「任可野也會幫他。」

    傅岹然皺了下眉,「任可野是乙方。」

    「都這會兒了你就別計較這些了行嗎。」 傅無聞沒好氣道,「等聞九天醒了,你跟他好好說,爭取讓他能早日回去工作。」

    傅岹然艱難地從床上坐起,他現在並不困。他用完好的左手撫了下聞九天的腦袋,睡夢中的聞九天像一條小狗,親熱地用臉蹭了蹭傅岹然的手掌。

    「你回家休息吧,明天還要上班。」 傅岹然說,「我只是傷了右手,又不是半身不遂,不需要照顧。」

    傅無聞的目光落在聞九天身上,有幾分猶疑。

    傅岹然瞭然道,「哦?原來你呆在這兒,是不放心聞九天啊。」

    傅無聞皺了下眉,白了傅岹然一眼。

    「事到如今,你還覺得你能管得了聞九天嗎?」 說出這句話時,傅岹然詼諧的語氣中有幾分悶氣,「我也管不了他。」

    傅無聞眯著眼思忖片刻,站了起來,「行。那我就先走了,有事兒給我打電話。」

    走到門前,傅無聞又回過頭來,「對了,明天李開肯定會就最近的一系列事宜向你發問。我只透露了跟林序有關,別的就留給你自己發揮了,好好準備。」

    傅岹然:「.........」

    這一夜奇妙而短暫。

    傅岹然睡不著。他靠著兩個枕頭坐在病床上,目光落在聞九天身上,一動也不動。

    昨天在手術室門前,聞九天的表情崩得像是要哭了一樣。

    傅岹然伸出兩根手指,在聞九天臉上輕輕颳了下。

    睡夢中的聞九天察覺到異樣,皺著眉哼唧兩聲,轉過頭去,換了一邊臉枕上。

    於是,傅岹然只能看見聞九天毛茸茸的後腦勺了。他撲哧一聲淺笑了下,舉起自己被包得嚴嚴實實的右手。

    恍然間,傅岹然竟產生了一個極其真實的惡毒念頭。如果這隻手永遠都好不了了,那麼聞九天會不會就再也不離開了呢。

    傅岹然一下一下,以一種均勻的速度摩挲著聞九天的腦袋。就像是小的時候,聞九天哭鬧著要哥哥哄他睡覺,傅岹然也會讓他枕在自己膝上,耐心地等他睡著。

    翌日。

    聞九天在床邊趴了一夜,醒來時肩背有些酸痛。他捏著肩直起身子,打了個哈欠,發現病床上的傅岹然正面帶微笑地看著他。

    「...你,」 猝不及防地對上視線,聞九天不自然地舔了舔嘴唇,「你醒了啊。」

    傅岹然若無其事地點點頭,像是他們之間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待會兒李開會帶早餐過來。」 傅岹然指了指聞九天的手機,「他給你打電話,我聽見就接了。」

    聞九天生硬地挪開目光,「那個,你的手機之後我會還給你。」

    「不著急。」 傅岹然淡然許多,「我也沒什麼非要聯繫的人。」

    長長的碎發在他臉側垂落。他偏過頭,像一尊水仙花少年的雕像。

    聞九天一時有些出神。他抿了下嘴,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以為,你有很多問題想問我。」 傅岹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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