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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1:24:19 作者: Klaelvira
第36章 《聞九天》
落地窗被太陽照得橙黃橙黃的。窗外,落日的餘暉正沿著棋盤般整齊劃一的街道向東疾馳。這是每年會有四次的景象,被稱作曼哈頓懸日。
傅岹然擱下筆。他一手支頤,坐在畫架前打了個盹兒。
聞九天小的時候,傅岹然是喜歡看他跳舞的。
小聞九天長得白白嫩嫩的,跳起舞來像只圓潤的小天鵝。他並不享受練舞,卻還是十分規矩,一板一眼地按照老師教的去練習,有時累了就會抿起小嘴、默默委屈,或者一聲不吭地找傅岹然撒嬌。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傅岹然產生了警戒心呢?
那是忽然有一天,傅岹然發現,聞九天跳得越來越好了。伴隨著年齡的增長、技藝的精進和對藝術的理解日益深化,他的動作不再是呆板機械的模仿,一股靈動的生命力在他尚顯稚嫩的舞蹈里時不時萌芽起來——他自己還未意識到。
與被資本架上神壇、一筆一畫都身不由己的傅岹然相比,聞九天宛若赤足在林間起舞的一陣風,自由得像是不屬於這個世界。
夢裡,傅岹然小心翼翼地把聞九天抱到高高的畫架上。他想把聞九天框進一幅畫裡,裱好後掛在自己的床前。
一陣鈴聲驚醒了傅岹然。他不耐煩地睜開眼,抓過手機瞧了眼。
是之前幫傅岹然調查閆飄颻近況的那個人。
傅岹然皺著眉,有些意外。他接通了,「餵。」
「喂,傅老師。」 電話那頭的人道,「之前您讓我查的那件事,我又發現了些新東西。」
「閆飄颻最近確實是在休息,但她有個兒子,開了家影視公司。這家公司旗下有個在籌備的電影,是關於舞蹈的。」
「我查了一下,他們請了聞九天去編舞。」
編舞。
原來如此。
傅岹然舉著手機,胸腔發悶。他第一次感覺到了切身的恐懼,卻還是能保持著理性和克制。
聞九天過往的一切狡黠躲閃、陽奉陰違和負隅頑抗,都得到了解釋。
「你怎麼知道我要查的是聞九天。」 傅岹然問。
「傅老師,」 電話那頭的人嘿嘿一笑,「我要是這點本事都沒有,還怎麼幫您打聽消息。」
「你這麼神通,」 傅岹然並不買帳, 「到現在才查出來?」
那人道,「那個電影準備得神神秘秘的,最近是快開拍了,人員名單才流出來。」
「電影是閆飄颻兒子拍的?」 傅岹然轉過身,目光落在畫架上那幅未完成的畫上,它像一個笑話。
「不是。是他公司簽約的一個年輕導演,電影叫《殺死羽毛》,好像是跟白天鵝有關。」
掛斷電話後,傅岹然雙手抱臂,在畫前沉吟良久。
天色深了起來,愈發接近畫中的景象。傅岹然站在窗前,他微仰著頭,不知不覺間好似在復刻畫中山巒之巔上的那人。
傅岹然拿起了一把刀,刃光閃過,像一陣冰原上的風不要命地刮過。他面無表情地握著那柄刀,直直刺向畫中人——
呲啦一聲,傅岹然旋即勒住了那把刀。刀尖在表層淺嘗輒止,畫布已印上一道淺淺的裂痕,長在畫中人的心上。
傅岹然盯著那幅畫,死死的。半晌,他反手拿刀蘸上黑色顏料,一筆一筆塗抹在山巒之巔的地方。
不一會兒,人影便消失了。
-
聞九天有些忙碌。針對電影中「白不沉」的各個階段,他設計了不同風格的編舞。
最初是高貴典雅卻陷入僵化的白天鵝。伴隨著「白不沉」的逃離和沉淪,他的舞蹈越來越野性,也越來越不像傳統意義上的白天鵝。他在街頭乞討時跳街舞、在酒吧演出時跳鋼管舞,到最後他墜入泥潭,卻在死後靈魂重新變成了一隻純白的小天鵝。
最近聞九天大部分時間都花在編舞和指導沈醉上,他已經不怎麼關注輿論新聞了。
面對「潑水」和聞愚白事件的發酵,聞九天始終一言未發。他的團隊曾經建議他開個直播道歉,但他拒絕了。
歸根結底,聞九天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他無法向人們解釋自己對外公清白的堅信,可他也拿不出說服別人的證據——至少目前,他還拿不出。
伴隨著聞九天口碑的持續性滑坡,團隊裡的人也散了不少,他的號陷入了長期停更。
而大眾最關心的一點是,這次傅岹然始終保持沉默,沒有再出來維護聞九天。從IP位址看,傅岹然已經返回紐約了。
《殺死羽毛》即將開機,人員名單迅速地傳開了。周達非和沈醉在文藝片界都頗有些聲望,人們很快就發現這份名單里有一個不該出現的名字:聞九天。
「聞九天這廝還懂跳舞嗎?」
「他媽媽是聞漏月。」
「EMMM.........」
「聞九天為什麼就不能安心作死??為什麼禍禍完美術又要來禍禍舞蹈??」
「吸不了傅岹然的血,又開始吸聞漏月的血。」
「不說了,希望劇組其他成員平安[雙手合十]」
...
...
...
網上輿論爆發那天,正是《殺死羽毛》開拍前最後一次劇本圍讀。工作室里的人到得齊齊整整,聞九天也不例外。
面對突如其來的新一盆髒水,聞九天在習慣性的麻木之下又有些愧疚。他自己已經被罵習慣了,但他擔心會給劇組拖後腿,網上已經有噴子揚言不看《殺死羽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