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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1:24:19 作者: Klaelvira
    「我,」 聞九天略顯掙扎地咬住了唇,鬆開時能看到淺淺的印子。他頓了頓,「我是實在沒辦法跟他合作。這個項目你讓公司里其他人來管吧,我等畫展結束就回桐州看倉庫。」

    聞九天不太擅長與人閒聊。今天上午他一直在門口做登記工作,拿了個大本子讓每位參觀者簽名,問他們要不要顏料。

    參觀者不多,所以大部分時候聞九天都在一個人發呆。他的直播熱度確實不錯,但觀眾都是衝浪樂子人,甚至不乏謾罵者,真正會來看展覽的寥寥無幾。

    快到中午的時候,參展的畫家陸陸續續到齊了,傅無聞喊聞九天進休息室一起喝個茶。當年聞愚白出事,畫廊里的畫家們也大多各尋出路。聞九天沒有阻攔過任何要走的人,所以能留到今天的多多少少都有些自己的原因。

    有的是發自真心敬慕聞愚白老先生;有的是後來改行了;還有的是繪畫風格過於詭異,難以忍受大多數畫廊都有的常規束縛。

    這麼多年無論能不能掙到錢,聞九天一直堅持給所有簽約畫家發底薪。底薪不多,勉強能保你不餓死,大多數人都在繪畫之餘找了其他工作或兼職,只有每年辦畫展的時候才在一起聚一下。

    大家對聞九天的感覺很奇怪。很少有人能喜歡如此奇形怪狀還不聽勸的人,但又的確是這個人在堅持給他們發工資。

    「小聞總。」 見聞九天進來,眾人打招呼。

    聞九天點了點頭,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下,並不主動參與聊天。

    「我昨天聽說,傅岹然去你們公司了?」 一個看起來門路頗廣的人興致勃勃地問。

    「是,」 傅無聞跟這些畫家們並不太熟,但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他笑笑,「他要做新遊戲了,找我們做外包。」

    「我昨天還在做夢,」 那人繼續道,「以為傅岹然也要參加今天的畫展呢。」

    場內響起一陣不大不小的唏噓笑聲。聞九天低著頭假裝玩手機,餘光瞥到傅無聞朝自己看了眼。

    傅無聞的意思很明顯。

    儘管傅岹然不見得會在任何事上都聽聞九天的,但只要聞九天開口,拿一幅畫來參展是絕對能辦成的。

    桐州美術館能用一整個大廳「供著」傅岹然的一幅自畫像,如果聞九天能搞到傅岹然的畫,那麼這個畫展的一切都將截然不同了。

    對於每一個想要出位的畫家來說,它能帶來的意義不言而喻。

    「其實...」 傅無聞無奈地嘆了口氣,「我跟傅岹然真沒什麼交情。」

    「小聞總呢?」 一個看起來三四十的斯文男人笑著問。

    聞九天從方才一直沉默到現在。他明白,在傅無聞眼裡,自己「作」得有些過分了。

    聞九天從小就喜歡胡攪蠻纏,專門等著傅岹然來哄。但是每次只要傅岹然勾勾指頭,聞九天就又乖乖地喊著哥哥靠上去了。

    聞九天為了保住畫廊做過不計其數的努力。而現在只要他開個口就能解決的事,他卻執拗地不肯上前。

    「傅無聞,你不是還要管公司那邊的事兒麼。」 場內安靜下來,眾人的目光匯聚過來。聞九天抬起頭,卻沒有回答那個人的問題。他看向傅無聞,「你先走吧。」

    「那...」 傅無聞本來就忙得很。他只稍稍推拒了一下,就站了起來,「你有事兒再喊我。」

    聞九天點點頭,「你再讓人去買點兒顏料,我怕不夠潑。」

    「你還要潑顏料啊?」 傅無聞說。

    聞九天隨意嗯了一聲,手指不自覺地在桌上輕敲,「這是我們畫展的主題。」

    傅無聞走了,場內人雖多,卻靜得有些尷尬。那個剛剛被聞九天刻意忽視的提問,不可避免地橫亘在每個人心裡。

    每一個人都會嫉妒傅岹然的天分和運氣,嫉妒他年少有為擁有的一切;但傅岹然意味著曝光度、被抬咖,意味著名聲和金錢...沒有誰會不嚮往跟他搭上線。

    「抱歉。」 聞九天毫無徵兆地站了起來。他沖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神情平靜得有些肅穆,「我跟傅岹然關係不是太好,所以可能沒辦法從這個渠道幫到大家。」

    「很抱歉。」

    聞九天從休息室里出來,輕微的窒息感才得到緩解。他靠在牆壁上,走廊盡頭窄長的窗戶里透進來光。

    光照亮了靠窗的一端,卻讓這條走廊看起來愈發陰暗,連腳步的回音都發著冷。

    聞九天覺得自己很自私。他有點想哭了。

    「噯,」 突然有人走了過來,「一個人在這兒幹嘛?」

    聞九天抬起頭,只見是任可野。意外中夾雜著些許尷尬,聞九天不由得蜷了下指頭,「你怎麼來了?」

    「這裡不是展覽嗎。」 任可野笑嘻嘻的。既看不出他跟聞九天談過,也看不出他今早才被分手,而且被分手的高度疑似原因還是對方劈腿。

    「不好意思啊,」 聞九天語氣平常,談起自己的過失毫不忸怩,「我們還是分手吧。」

    任可野也不生氣。他靠在聞九天對面的牆壁上,饒有興致道,「是因為傅岹然嗎?可是,我感覺你也不是很喜歡他。」

    「抱歉,我並不是故意八卦。只是我有點懷疑傅岹然聘請我做行業報告的動機,」 任可野聳了聳肩,「擔心飯碗是每個人都會做的事。」

    聞九天微低著頭,滾動的喉結暴露了焦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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