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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14:07 作者: 子醉今迷
    「你爹不要我了?」見自家兒子居然反過來訓斥她了,吳氏徹底氣極,對身邊的於姨娘叫道:「你看著臭小子,簡直無法無天。改天好好揍他一頓才行!」

    重令博在她的喊聲里說道:「你怎麼能隨便打人?我告訴祖母去!」

    吳氏還欲再言,身旁不遠處卻是響起了一陣朗笑聲,「小傢伙懂得倒是不少,受了委屈還知道去告訴大人。你叫什麼?」

    聽著這個聲音,所有人俱都怔了下。大家趕忙側過身去,對著來人問好。

    這裡只有重廷川和酈南溪認得洪熙帝。重廷帆雖也是重家兒孫,但他是庶子,根本不曾被君王召見過。而吳氏亦是未曾見過帝王。

    因著早先洪熙帝就放話出來,說是不必將他的身份說出來,所以酈南溪與重廷川只行了子侄禮,未曾行對著君王時的大禮。

    大家只知道這位請他們過來的洪老爺是衛國公的「友人」,好像還稍微沾了點親,旁的就不知曉了。因此就依著平日裡的禮數來行事。

    洪熙帝對著大家點了點頭。

    他緩步而行,看了於姨娘一眼後,轉向了重令博,「小子,你叫什麼?」

    重令博剛開始被他那笑聲里的威嚴所震到,所以縮著脖子沒敢吭聲。如今看他專程問了,這才直起頭來拍著胸脯說道:「重令博。博學多才的博。」

    「哦,博學多才啊。」洪熙帝微笑,「那你該知道訓斥自己的母親是不孝罷?」

    「我知道。」重令博抓了抓頭髮,「可我娘做的不對,我總不能不說她啊。」

    他素來天不怕地不怕,如今看這位老爺爺和藹可親,就放開了膽子說:「你看,她和我爹吵起來了。是她不對,可她又不承認,我總不能不管吧。」

    「是該管。不過管也講究個方法。」洪熙帝眸色凜冽的看了吳氏一眼,「對著長輩大呼小叫,這種行徑著實讓人不齒。」

    吳氏羞得臉通紅。

    雖然這位洪老爺是在訓斥重令博,可她就是隱隱有種感覺,這位洪老爺看似是在說重令博不對,其實是借了此事來斥責她。

    難道他看不慣她對著於姨娘「大呼小叫」?

    吳氏想說於姨娘是個妾侍,嫡母還在國公府里呢。轉念想想,洪老爺既然說了要請她們來,定然是知道這些的。

    吳氏就想著自己許是想錯了,未曾辯駁什麼。只不過那洪老爺卻是威嚴十足,她到底沒有再爭吵什麼。

    雖然她收斂了些,可因了剛才那些事情後,重廷帆算是徹底惱了她,連搭理她一下都不肯。

    吳氏心裡覺得委屈。眼看著那位洪老爺和衛國公走在最前頭,她就朝稍微落後了幾步的酈南溪訴苦。

    「六奶奶,您看五爺那臭脾氣。哪有他這樣的啊。」吳氏說著也紅了眼圈兒,「他待誰都和善的很,唯獨對我極差。您說說,他這樣待外人好待自己人差的,您見過麼?」

    說罷,吳氏看到洪老爺身邊的那個高大身影,有點賭氣的說道:「您看國公爺。凶是凶了些,可起碼對您好啊!」

    吳氏雖然和重廷帆關係一般、和於姨娘關係一般,不過最近和酈南溪倒是走得近了些。所以現在她對著酈南溪的時候說話就比較直接。

    酈南溪也不知道怎麼和她說才好,想了想就與她道:「五奶奶倘若想和五爺好好的,不妨試著先對五爺好一些,對於姨娘好一些。」

    吳氏不甚在意的道:「我對他哪裡不好了?屋裡屋外的事情都是我在忙著,孩子我也忙著。於姨娘我對她也沒什麼不好。往年我在家裡的時候,我和母親對待家裡姨娘還遠不如我現在對於姨娘好。有什麼不對的。」

    她甚少和酈南溪說這樣推心置腹的話。這樣的言辭,酈南溪倒是頭一回從她口中聽到。

    眼看重令博拽著於姨娘、於姨娘拉著重令月走在稍遠的地方,幾個大男人也是遠遠的在前頭,周圍應是沒人聽到兩人的對話了,酈南溪方才稍稍側身對著吳氏。

    「五奶奶莫要這樣想。」酈南溪道:「家裡的姨娘,那是不相干的人,所以不用在意。可於姨娘是五爺的生母。姨娘待月姐兒如何?待五爺如何?她盡心盡力了,您也該尊重她些才好。」

    吳氏的眉心緊擰,「可母親待我很好。而且母親說----」

    她口中的「母親」自然指的是梁氏。

    酈南溪看她又提梁氏,也是有些生氣了,「五奶奶若是和太太一條心聽不進我的話,我也無話可說。左右人心都是肉長的,哪個是真好哪個不是真好,仔細想想的話合該能夠明白才是。」

    吳氏把她這話往心裡琢磨了番,有些回不過勁兒來。有心想要再仔細問問,可是酈南溪已經往旁邊走了幾步,朝著於姨娘她們那個方向去了。

    洪熙帝和重廷川兄弟倆說了幾句話後,就讓重廷川帶著人往旁邊隨意走隨意看了。

    剛才雖然洪熙帝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和重廷川說話,但重廷帆聽他們兩個人談起時政來絲毫避諱都無,不由有些心驚。在洪熙帝離遠了些後就問重廷川:「這位洪老爺是什麼來歷?」

    旁的不說,單說為了這一次的宴請,重廷川還特意去了趟國子監給重廷帆告了個假,這事兒就讓重廷帆心裡起疑。

    因著洪熙帝早先下了令,重廷川自然不能和他明說,就道:「有權勢之人。」

    都到了這個份上了還不說清楚,重廷帆徹底死了追問的心,輕輕頷首後未再多說什麼。

    洪熙帝和兩人離得稍遠了些後就往孩子們那裡去。

    與博哥兒又說了幾句話,他便去問於姨娘:「你瞧著這裡的花怎麼樣?可還入得了眼?」

    「很不錯。」於姨娘知道重令月怕洪老爺,洪老爺一過來就往她身後躲,就探手到身後安撫的拍了拍重令月的手臂,又與洪老爺道:「我很喜歡合歡花。這兒瞧著很是漂亮。」

    洪熙帝心下大悅,哈哈大笑著點了點頭。

    他這洪亮的笑聲讓重令月和重令博愈發緊張起來。兩個孩子開始一起往於姨娘身後躲過去。

    洪熙帝有心想讓周公公把這兩個孩子帶走,思量了下若是沒了他們兩個,他恐怕也沒法和於姨娘這樣安生的說話,畢竟重廷帆和吳氏也在這裡。倘若他太刻意的只與她說話,怕是會被人留意到。

    只不過那個小子看著賊精,有些話當著他的面去說,這孩子恐怕會聽進了耳朵去。

    洪熙帝側首看了眼周公公。

    周公公會意,叫了個嬤嬤一起上前,兩人拿著糖果哄了重令月和重令博到他們身邊。只不過他們也不曾遠離,就跟在洪熙帝和於姨娘的後頭。雖然孩子們聽不到前面的兩個大人在說什麼了,但看上去孩子們還是在他們附近。

    洪熙帝這才問於姨娘:「看似你在國公府過的不算太好?」想了想自己這話說得太親近了些。未免她多想,他又道:「我看孩子們不太好管。」

    於姨娘笑道:「也沒什麼不好的。孩子們都大了,看著他們好,我也就開心。」

    「你這脾氣也太好了些!」洪熙帝談了句後問:「往後你有什麼打算?」

    於姨娘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不過想想洪老爺剛才斥責重令博那些句,她想著這位老爺許是在問她在於教導孩子的方面有什麼打算,就道:「就這樣來罷。孩子們大了,也慢慢在懂事。往後會好起來的。」

    洪熙帝不由沉默了。

    說實話,他剛才就在大門不遠處的位置。他知道重廷川素來機警一定是留意到他了,但是旁的人定然沒有發現他。

    其實無論是他先藏匿起來這個舉動,還是說這次請了人來做客,都是想要看看她現在過的怎麼樣。

    很顯然,她過的並不好。

    這個事實讓他的心裡很不好受。

    洪熙帝有很多話想要說,只是在現在這個狀況下,無論他說什麼、怎麼說,好似都不太合適。

    之後沉默著並行,眼看著路要到盡頭,大家將要去到院子裡去了,洪熙帝方才打算去尋重廷川。剛要邁開步子,他想起於姨娘一口一個「洪老爺」。

    洪熙帝朝她搖頭,「你不用跟著他們一起叫。」

    於姨娘愣了愣。他們都叫他洪老爺,他不讓她跟著一起……那她該怎麼叫?思來想去,於姨娘到底記起來當日在金玉橋上的時候,他說的他名字里有個「堅」字。

    於姨娘就試探著喊道:「堅老爺?」

    洪熙帝眉目舒展開,淡笑著「嗯」了一聲,這才舉步朝前行去。

    眼看著洪熙帝走遠了,酈南溪方才和吳氏一起去到了於姨娘的身旁。

    剛才酈南溪和吳氏沒甚話好說了,索性就去尋孩子們。可是走了沒幾步她就發現已經有人比她更快一步去到了那邊。

    見到洪熙帝往那裡去,酈南溪自然止住了步子沒有過去。眼看著吳氏將要追到她身側,酈南溪就打算避開。恰好這個時候重廷川過來尋她,酈南溪好生的握了他的手一同前行。

    吳氏到底懼怕重廷川,就沒敢再去繼續追問酈南溪。可是重廷帆和她兩個人是相看兩相厭,所以就一個在重廷川夫妻倆的前頭走著,一個在重廷川夫妻倆的後頭走著,誰也不搭理誰。

    直到快要進院子了,洪熙帝當先朝那邊走過去,酈南溪和吳氏這才都去到於姨娘那邊。

    洪熙帝原先在院子裡擺了三桌宴席。一個是他和重廷川坐,一個是重廷帆與重令博。最後一個是酈南溪、於姨娘、吳氏還有重令月。

    不過剛才看到了吳氏對待於姨娘的惡劣態度後,洪熙帝惱了那個不知分寸的女人,就讓人在旁又添了個小桌子招待吳氏。先前備下的那個桌子就讓酈南溪、於姨娘和重令月一起。

    吳氏頓時感受到了被冷落的滋味。她頓時覺得有些委屈。要知道,嫁到國公府那麼多年了,她一直是這樣行事的,梁氏從來沒有說過她半點兒的不是,也未曾阻止過她那樣對待重廷帆和於姨娘。

    如今洪老爺「指桑罵槐」的斥責了她,酈南溪又和她說那樣不對。現在洪老爺還特意區別對待她,這一切都讓吳氏有些難以接受。

    吳氏站在那個小桌子旁,久久不肯落座。

    眼看著重廷川都要對這個洪老爺客客氣氣的,身為懼怕重廷川的她,自然不敢去惹怒那個洪老爺。只不過這口氣咽不下去,所以她雖然沒有公開的駁斥,卻也不肯就這麼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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