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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14:07 作者: 子醉今迷
沈太太心裡的芥蒂這才消失了些,跟身邊的媽媽低語了幾句後與酈南溪道:「人還關在那裡。只不過半刻都不消停,奶奶莫要被她那些話氣到了才好。」
沈家的花園頗大。春夏秋三季這裡花團錦簇繁花似錦,十分漂亮。到了冬日裡,因著四季常青的植株眾多,倒也依然生機盎然。
在院中栽有槐樹的院中一角有間小屋子,原是這個院子的柴房,後來這處被改做花園,那裡就騰了出來,平日裡會臨時擱放一些花糙和樹枝。
如今那間小屋子裡不若平時那般安靜,不時的傳出咒罵呵斥聲。守在門口的是四個肩膀渾圓的粗壯婆子,每人手裡持了一根粗粗木棍,繞在屋子的側邊虎視眈眈的死盯著那道門。
聽聞丫鬟的通稟聲,婆子們和緩了神色迎了過來,給一行人行禮。
沈太太聽了裡頭那不堪入耳的咒罵聲,問道:「多長時候了?」
「一直都在鬧。」為首的戴銀簪子穿著秋香色通袖襖的婆子走上前來,福身道:「一直沒有止歇過。」
知道了酈南溪的態度,沈太太就沒之前那麼顧忌酈南溪身為重家六奶奶的身份了,哼道:「害人的時候怎不知道收斂著點?如今事情敗露,卻還要怪這個怪那個。我孫兒的命還需得她抵呢,她倒是好意思開口謾罵!」
語畢,沈太太朝門上的鎖指去,吩咐道:「開開!我倒是要看看,她還能猖狂到什麼時候!」
侯府再怎樣也比不過國公府去。更何況衛國公位高權重,還是皇上跟前的近臣。起先她是怕惹怒了衛國公所以不曾對重芳柔怎麼樣。現見酈南溪亦是痛恨重芳柔的所作所為,沈太太就不再過多考慮,行事但憑心意起來。
為首的婆子從腰間取了把鑰匙將門打開,又示意兩個婆子當先走進屋去護著,這才請了沈太太和酈南溪他們入內。
酈南溪剛要邁步而入,沈青河上前幾步說道:「我先來。母親和六奶奶在後頭些,免得她言行惡劣傷了你們。」說罷當先進了屋。
在裡頭看了幾眼,沈青河點了點頭,酈南溪和沈太太就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柴房裡只有一個一尺見方的窗戶。那窗戶沒有糊窗紙窗紗,只豎著釘了幾根木板在上頭。寒風透過木板間的fèng隙不住吹入屋子裡,使得這裡好似比外頭還要更冷三分。
就在那不住漏風的窗戶旁邊,有人雙手後縛站在那裡。她目露凶光不住的高聲叫嚷著,卻在看到進入屋裡的三個人後喊叫聲戛然而止。
重芳柔頭髮散亂衣裳上滿是皺褶。她惡狠狠的盯著進屋的幾個人,低吼道:「我沒有要害孩子!我不是故意的!你們這些噁心的人,非要將過錯全部推到我的身上,我不服!」
沈青河上前緊走幾步啪的甩了她一個巴掌。「你不服?」他恨聲道:「我親眼看你將東西放到了二嫂的茶杯里。我只當你是在放茶葉,沒有多想。後來問了後才知道那杯子裡的茶葉本就是放好了。你倒是說說,你放的什麼東西?」
重芳柔冷笑一聲,「我過了。我放的就是茶葉!」
「騙旁人還行。騙我卻是難了。」沈青河用力捏住她的下巴,用力拽著她的下巴讓她挨近他這邊,「那藥,我也吃過。什麼味道我一清二楚。二嫂那杯子裡殘留的味道我一聞就知道是你上次用過的那東西。想騙我?你還想騙我!」
沈青河用力將她扔到了地上。她呼痛,蠕動著身體在地上扭著,想要站起來,卻因雙手被綁在後頭而無法成事。
沈青河還要上前,被酈南溪抬手攔住。
「我去看看。」酈南溪輕聲道:「姐姐的事兒,我要問個清楚明白。」
她行至重芳柔的跟前,矮下身子輕聲問道:「你那藥。哪裡來的?當日太太查你房間已經將你屋裡可疑之物都拿走了。怎的還有?」
重芳柔朝她啐了口,見酈南溪不動如山仿若什麼都沒瞧見,她就扭頭看向旁邊的一堆干樹枝。
「你不認也無妨。昨兒你身上剩下的藥已經被搜了出來,沈府可是不少人瞧見了。我早晚能夠查出。既是你不承認,我只當是鄭姨娘給你的好了,後去問責鄭姨娘。」
重芳柔冷聲道:「你要問她就問她。就當做是她給我的好了,那還問我作甚。」
「原來你連鄭姨娘都一點也不顧及。」酈南溪淡淡笑了,「原是我高估了你,以為你還有點良心。如今看來,那『良心』二字,是和你一點都沒有關係的。」
她慢慢站起身來,走向屋角的樹枝堆,輕撫著樹皮上乾澀的紋路,輕聲問:「你明知那種東西有孕之人吃不得,為何還要給我姐姐。」
「我沒有給她!」重芳柔被她先前說沒良心已經氣極,如今聽了這話瞬間駁道:「那丫鬟說要把茶端進書房去,我哪裡知道是她?她運氣不好吃了那一盞茶,我能如何!」
酈南溪輕撫的手指停了一停。
沈青河也發覺了不對,「書房裡一般都是二哥在。那日剛好二哥有事,讓二嫂在那裡看書。你莫不是本打算要給二哥喝的吧?」
重芳柔下巴上的筋骨火辣辣的疼,偏過頭不說話。
沈太太在旁揚聲喝問:「是不是!河哥兒說的是不是真的!」
她看重芳柔沒有辯駁,心裡已經明白了七八分,頓時氣狠了,聲音都走了樣,「你害了我一個兒子還不夠。還想害一個。寧哥兒和他媳婦感情好,你就想要鬧的他們散了?跟你說,你想要我沈家各個夫妻都離心,沒門兒!你個掃把星!早知道寧願你被別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也不該讓你來害了我家孩子!」
說到孩子,沈太太悲從中來,記起了那尚未謀面的小孫子,被沈青河扶著哀聲道:「我那孫子才那麼點兒大,你竟就能害了他去。你個沒人性的東西!」
重芳柔知曉自己這回是徹底被沈家人厭棄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躬著身子靠在了樹枝堆上依靠著那些枯枝一點點挪移著站了起來。
「我是不對。」她哈哈幾聲,目光兇狠笑得猖狂,「可你們就對了?你們一個個的逼著我做了妾,逼著我走到這一步。我不治一治那些阻了我的人,我如何心甘!」
「你說是別人逼著你做妾的。」清清涼涼不含一絲溫度的話語聲從旁傳來,「那我問你。你當初弄那些藥來,打的什麼主意?你帶了那些藥來侯府,打的又是什麼主意?」
酈南溪說著,慢慢站起身,望向重芳柔,「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弄來那種連我一個已婚之人都沒見過的藥物。你竟說自己是清白、被人冤枉的?如今你明知那藥是做甚麼的,還妄想用在我姐夫、姐姐身上,又是打的什麼主意?」
重芳柔朝她譏誚一笑,並不答話。
突然,空中划過了一道棕灰色的弧線。「啪」的一下抽聲在重芳柔的身上響起,又快又狠。
「說!」酈南溪捏緊了手中細長的樹枝,慢慢收回,又再次狠狠落下,「說!你究竟存了什麼樣的心,竟然這般對待我姐姐!」
接連十幾下狠抽,接連十幾聲質問。
「說!你為什麼要擾亂我姐姐的生活!」
「她素來待人心善,素來待人溫和。你憑什麼要這樣做!」
「你不知悔改!你不知廉恥!旁人給你一次又一次機會改過,你卻一錯再錯!」
「你辜負了旁人對你的寬容!」
酈南溪邊抽打著邊痛斥。可她原本身子剛剛痊癒也沒多久,如今身上還帶著滾下假山時候傷口結的痂。如今這番質問下來,她終是忍受不住,眼中滿是淚水沒了力氣。
沈太太忙推開沈青河一把扶住了酈南溪。她看著女孩兒痛哭的模樣,也是心疼,揚聲喚了婆子來讓人將六奶奶扶下去。
酈南溪心中憤怒未得紓解,掙扎著想要掙脫那婆子的攙扶,與沈太太道:「我還沒問個清楚明白,我不要走。」
她氣得恨不能當場就讓重芳柔來給她寶貝外甥償命!
沈太太道:「六奶奶先歇一歇。晚些再來問罪為好。」
「我不去!」酈南溪素來溫和,這次卻難得的執拗,「我要她親口認下自己所有的罪證,我要跪到我姐姐跟前認錯!」
沈太太還欲再勸,旁邊卻響起了接連幾聲掌聲。
「說得好。」醇厚低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重廷川大跨著步子快速行來,「對待這種人,合該如此。」
酈南溪沒料到這個時候能夠見到他。有他在,她的心瞬間有了依靠有了底。她一把丟下手中樹枝,跑著到了他的跟前,一下子撲進他的懷裡。
「六爺,姐姐的孩子沒了。姐姐很傷心,我也很傷心。姐夫和沈太太她們都很傷心。六爺……」
即便知道旁人都在看著,可她太難過了,難過到什麼也顧不得。這個時候只想找到這個令她最安心最溫暖的懷抱,告訴他,她的悲痛與哀傷。
酈南溪全身都在發抖,卻並不是因了驚懼害怕,而是因為憤怒。
重廷川何時見過她這般失態的樣子?
他的女孩兒,本該有著最開心最明媚的笑容。而不是如今這樣,在他的懷裡脆弱痛苦至此。
周身凝起冷肅殺氣。重廷川動作輕柔的撫著酈南溪的脊背,努力將聲音放平穩,與沈太太道:「事情緊急,我來的倉促,未能讓人通稟就直接闖入,實在抱歉。」
剛才重廷川過來的時候,門房的人跑著跟在他的身邊。這些人本想要通稟,可重廷川一聽人說國公夫人剛才在院子裡哭了,就什麼也顧不得,片刻都不能等,直接拽了門房的人就往這邊來。
沈太太從未見過衛國公與人表達歉意。意外之下她只能頷首說了兩字:「無妨。」
重廷川摟著酈南溪,安撫的低聲和她說了幾句話,這便抬手給她擦去淚痕,與沈太太道:「內子心情不佳,需得麻煩太太幫忙照料一二,還請您將她帶離此處。至於其他----」他目光沉沉的朝柴房看了一眼,「那些事情,我自會給您一個交代。」
衛國公是國公府的主人。
他在給沈家說,他家出去的人做的事,國公府不會推卸責任。
在這一刻,沈太太先前對國公府升起的那些怨氣已經漸漸消去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對重芳柔這一個人的怒氣和恨意。
「好。」沈太太頷首道:「我自會照顧好六奶奶。國公爺不必擔心。」說著,她就挽了酈南溪的手臂,和酈南溪一起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