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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14:07 作者: 子醉今迷
    重二老爺再怎麼亂來,也不敢在重老太太跟前放肆。聽到母親的怒喝聲,他恍然回過神來,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娘,這孩子----」

    「這孩子來路不明,又在家裡大聲哭鬧不止。」重老太太緩緩坐了回去,寒聲道:「我讓人哄著他,又有何不對?」

    重二老爺這才反應過來,讓人將孟氏拖出去、把杉哥兒制住的,都是重老太太。

    他跪在地上連叩三個響頭,哀求不已,「娘,這事兒都是我的錯。與他們無關,您就放了他們罷!」

    「不成!」徐氏兼聲道:「這樣來路不明的野雜種,沒道理留著!」話語間竟是說要將人弄死一般。

    轉眼看到徐氏憤怒含恨的眼神,重二老爺渾身一個激靈,脾氣上來了,站起身兩步過去,抬手一巴掌就扇了過去。

    「你個毒婦!」重二老爺望著徐氏,不住吼道:「你個毒婦!」

    屋子裡亂作一團。

    酈南溪待不下去了,也沒和誰說,自顧自起身出了屋子。

    自她離開開始,梁氏帶著大房的孩子們跟著走了出來。然後是二房的孫輩們。就連大奶奶蔣氏還有二奶奶何氏皆是沒有留下。

    他們出了屋後,砰的一聲,屋門閉合。

    所有人都悄無聲息的走出院子,在出了院門的剎那,大家互相對望了一眼,而後不發一語各回各處去了。

    於姨娘、張姨娘、鄭姨娘她們原先都在廊下候著,不過,自打孟氏和杉哥兒給帶到了屋裡去後,香蒲院伺候的人就被呂媽媽盡數趕到了院子外頭去等。因此,屋內發生了什麼事兒、到底說了什麼話,她們根本無法聽清。只能偶爾從那一聲兩聲的吵嚷尖叫里知曉發生了不得來的事情。

    眼看眾人的神色都不太對勁,於姨娘生怕酈南溪會遇到了什麼不妥,有心想要過來酈南溪這裡詢問一二,卻因顧忌梁氏在場而躊躇不前。

    鄭姨娘卻是想得開些。

    她原本就是為了女兒重芳柔苦心堅持經營著。如今女兒到了這個地步,一切成了定局,原先小心謹慎的她反而無所顧忌了。

    鄭姨娘離開了梁氏身後的那一個長隊,來了酈南溪的跟前悄聲詢問:「裡頭究竟怎麼了?怎的奶奶去了後不久就出了事?」想到後來跟進去的那個女人和那個男孩兒,她隱約有所察覺,低聲又問:「不知那兩位是誰?」

    酈南溪自然不會和她說起那些。即便杉哥兒的事情有天被說出去,那也絕不能是從她這裡開的頭。

    她並不回答鄭姨娘,只朝郭媽媽看了眼。

    郭媽媽會意。雖她一樣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但她能明白酈南溪不想攙和進去,就與鄭姨娘道:「不過是孩子們玩鬧罷了。奶奶剛過去不久就出來了,能知道什麼?姨娘倒不如問問太太。太太去的早,許是曉得些。」

    鄭姨娘摸不准郭媽媽這話的真假。眼看梁氏那一行越走越快,這邊又問不出什麼,她便匆匆的和酈南溪道了別,疾步跟了上去。

    這天回到石竹苑後,酈南溪很有些心緒不寧。她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就是覺得心裡頭堵得慌,總是靜不下心來。

    郭媽媽看她臉色不佳,讓丫鬟們泡了安神靜氣的茶來,捧到酈南溪跟前勸她喝:「奶奶多少用一些吧。今兒早晨太亂了,別因那事兒擾了心神。」

    酈南溪想著應當是早晨經了那些事情後心裡不慡快,頷首將茶飲下,又讓人繼續泡著。

    斷斷續續喝了好幾盞凝神的茶都不頂用,到了下午的時候,心慌心悶的感覺更甚。酈南溪索性將手頭的事情盡皆放下,一下午只安心看出,靜心凝氣。

    重廷川回到家裡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她倚窗而坐凝神細讀的樣子。

    「什麼書這麼好看?」重廷川抽出那書翻了兩頁,見是一本遊記,就又放回了她的手中。

    恰在這個時候,酈南溪抬頭看了他一眼。

    重廷川看她神色疲憊,還沒鬆開的手指再度用力將書抽了出來。

    「別看了。看多了書傷眼傷神。」他將書擱到旁邊,快步往淨房去,邊走邊道:「等會兒我出來和你說說話。」

    酈南溪應了一聲,合目靠在椅背上。直到聽見他的腳步聲再次在身邊響起,這才緩緩睜開眼看了過去。

    重廷川拉了個錦杌在她旁邊挨著坐了,抬手撫著她額上的發給她撩到旁邊,將她光潔的額慢慢露出來,「怎麼回事?可是遇到了什麼煩心的事情?」

    酈南溪就講了早晨過去請安時候的那一幕。

    重廷川看她講完後心情半分也沒紓解,雙眉緊蹙臉色蒼白,就連唇色都比平日裡要淺淡三分。他心下憂慮,卻半點也不表露出來,反倒淡笑道:「我看不如讓張太醫來一趟,給你把把脈。莫不是操勞過度精神不濟了罷。讓他給你開幾服藥來。」

    酈南溪覺得自己並未操勞什麼,因為心裡那種感覺,有煩躁有焦慮,並非那種累極之後的感受。便道:「六爺不必擔心。許是睡一覺明日就好了。是藥三分毒,能不吃就不吃了。」

    最後那句倒是大實話。

    重廷川看她懨懨的不太想說話,就沒有再堅持下去。自顧自拿了自己需要翻閱的書冊來到酈南溪的身側。邊和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邊翻閱著書籍。

    後來酈南溪去安排晚膳,他就去到旁邊的門口靜靜等著。酈南溪去外頭看花糙成長的情形,他就在他身旁跟著。近乎到了半步也不遠離的地步。

    丫鬟婆子們自然不敢非議主子。但,重廷川所到之處,無人敢不小心謹慎,無人敢隨意發出聲響。整個院子一時間近乎到了鴉雀無聲的地步。

    原本許是還有幾個丫鬟有點旁的心思。但在落霞被發落到小花園之後,那些心思就都歇了----落霞可是跟在奶奶身邊多年的人,都落了個這樣的下場。她們可更不敢逾矩了。

    在這滿院子的靜寂之中,酈南溪無奈了,湊著無人的時候輕輕推身邊高大的男人,「六爺無事可做麼?」

    「有事。」

    「什麼事?六爺不必理會我這裡,您自去忙罷。」

    重廷川抬手揉了揉她細瘦的肩膀,「我要做的事就是陪你。」

    這話一出來,酈南溪臉上瞬間燒了起來,心裡卻十分受用。她終究不忍心再趕他走了,勾著他的手指一一吩咐身邊的人去做事。

    晚上入睡的時候,酈南溪輾轉難眠。重廷川知曉她不太舒服,也沒鬧她,就只單純的將她緊摟在懷裡。

    男人身上很熱,很燙。酈南溪感受著他帶來的溫度,終是慢慢心靜了下來,而後沉沉睡去。

    可是半夜的時候,她又突然驚醒。身體猛然一動,低叫了聲。睜開雙眼的時候,滿目惶然,脊背出了一身冷汗。

    重廷川一下子就醒了。輕撫著她的脊背讓她慢慢放鬆下來,他起身給她倒了杯茶,扶了她喝光,這才摟著她繼續入睡。

    第二天早晨,酈南溪難得的醒了個大早。而且不若以往的時候再去昏昏沉沉補眠,相反,昨晚睡得少,今早也全然沒了睡意。

    待重廷川去習武場練武之後,她將郭媽媽喚了來,低聲道:「媽媽等會兒找人去慶陽侯府一趟。看看姐姐今日如何了。」

    郭媽媽本就在為酈南溪的晚睡早醒而擔憂著,聽聞她這般說,更為擔憂起來,「奶奶這是在擔心四姑奶奶那邊?」說到此,郭媽媽忙勸道:「四姑奶奶好著呢。反倒是奶奶,您得好生養一養身子。昨兒就沒睡好,今早再這樣左思右想的不歇歇,今日一天怕是都沒有精神。」

    「我有些擔心姐姐。」酈南溪說了這一句便沒繼續下去。

    她也說不出來這樣的感覺。昨天下午就心神不寧,怎麼都沒法靜下心來。昨晚噩夢連連,幾次三番都是夢到了自己和姐姐兒時玩的情形。

    明明是那麼美好的兒時記憶,卻每每到了某個關鍵的點上,突然出了變故,讓她驚嚇著醒來。這種感覺,讓她心憂忐忑。

    郭媽媽知道酈南溪和酈竹溪的感情一直很好,聞言不再多說,與酈南溪道:「奶奶儘管放心,我這就讓人過去。慶陽侯府一開門待客就讓去打聽。」

    酈南溪這才放心了些許。

    不多時,重廷川練完武回屋。看酈南溪臉色不太好看,眉目間的憂慮不減反增,他抿了抿唇,沉聲道:「不若今日我告個假陪陪你。」

    酈南溪自然曉得重廷川是關心她想要陪著她。但他的職務不同於旁的,乃是在宮中任職的御林軍統領。那可是關係到宮中防務的要職,可出不得一丁半點兒的岔子。

    知曉他為了她而願意付出的這份心思,她已然滿足,再不求旁的。

    酈南溪忙笑著推他出屋,「六爺趕緊走罷。我這裡沒事。真的沒事。」

    她以為昨日裡遮掩的好,一次次的裝睡騙過了他。但重廷川將全副心思都擱在了她的身上,從她的呼吸和她的舉動里就能知道她的狀況如何,又怎會不明白她是否真的已經熟睡?

    他雖心中掛牽著她,卻也明白自己執意要留下反倒加重了她心中負擔,只能一步三回頭的慢慢走遠。

    到了外院,重廷川特意叮囑了萬全:「務必要留意著奶奶那邊。若是有甚事情,即刻讓常安去宮裡通知我。」

    只聽他話中言語,萬全就曉得了事情的嚴重性,躬身應是。

    重廷川又沉沉的往石竹苑方向看了眼,這才牽了馬快步往外行去。

    待到屋子裡只剩下自己一個人,酈南溪靜不下心,在屋裡不由得來回踱起了步子。剛開始的時候只是無意識的走著,而後發覺這樣干走著太難熬,這就開始細數自己的步數,藉此來緩和心裡頭的諸多憂慮。

    直到走了一千三百一十一步,她方才聽到郭媽媽在外說道:「奶奶,人回來了。你現在要不要見?」

    酈南溪趕忙說道:「進來吧!」

    被遣了去的是重廷川身邊的一個小廝。年歲不大,人很機靈。他進了府就一路狂奔而來,連和郭媽媽解釋一句都來不及,就讓郭媽媽趕緊來通稟了。

    看到酈南溪後,小廝下意識就要行禮問安。但是瞧見他神色焦急滿頭大汗,酈南溪心中不好的預感更甚,急急說著「免禮」,又問:「到底怎麼回事?你先說說。」

    小廝抬手抹了把頭上留下來的汗,喘著粗氣說道:「稟奶奶,沈二奶奶她、她小產了。昨天出了事,請了大夫來看,孩子沒保住,昨晚落了下來。」

    「什麼?」酈南溪震驚不已,再怎麼想也沒料到會是這樣的事情,跌坐到椅子上,聲音都發了顫,喃喃說道:「姐姐……怎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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