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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14:07 作者: 子醉今迷
    昨兒是初一,正是國子監放假的時候。重廷帆昨晚雖然能歸家,但今日一早本該就回去的。如今這個時候還在府里,著實是讓人意外。

    重廷帆曉得酈南溪那話是心裡關心所以自然而然的問出了口,就溫文一笑,說道:「今兒早晨放了半天的假,夫子說給我們多半日的功夫,賞jú,做jú,寫jú。今日午後回去就可以。」

    賞jú自然就是看了。寫jú,定然是寫出與jú有關的詩詞文章來。至於這做jú……

    酈南溪奇道:「不知是要插jú還是要做jú花茶jú花酒?」

    「皆可。」重廷帆莞爾,「夫子沒有硬性規定。不過,我想插jú或許更為方便些。」

    jú花酒和jú花茶的製作都需要耗費些功夫,半日功夫根本不夠。

    酈南溪想了想,笑道:「插jú也可,做道jú花菜怕是也行的。」

    重廷帆平日裡對花卉的研究遠不如酈南溪多,聽聞之後眼前一亮,問道:「六奶奶還知jú花做菜的法子?」

    「那是自然。不若我們邊往前走,邊細談罷。」酈南溪看著重廷帆行走的方向,就曉得他應當也是要去木棉苑給梁氏請安的。

    也不知梁氏最近怎的。原先她都是很早就起身,如今卻是起的比平日裡要晚上一些。因此,大家過去請安的時辰就都往後推遲了。

    這倒是方便了酈南溪。

    即便她起的再晚,都能遇到上一兩個在那邊去給梁氏請安的。即便梁氏想要譏諷她去的晚,都尋不到合適的藉口。

    不過,酈南溪原本也不在意她怎麼說,權當沒有聽到。但能夠少幾句呱噪的話語,還是讓人心情更為舒慡些。

    重廷帆聽酈南溪要與他說起那jú花菜的做法,慡朗一笑,側首對酈南溪道:「那就多謝六奶奶了。」

    酈南溪就和他一路前行,一路說著。

    走了沒多久,忽然有噔噔噔的腳步聲靠了過來。

    兩人回頭一看,就見重令月邁腿正往這邊跑得歡。

    他們就停了下來,一起等著。

    重令月跑到了兩人跟前,先是看了看重廷帆。見重廷帆張開手要抱她,小姑娘猶豫了會兒,終是搖頭拒了,「嬸嬸說了,要自己走。」

    她慢慢移動小步子,到了酈南溪跟前,眼巴巴的看著她,說道:「我可以和嬸嬸一起走嗎?」

    小姑娘才四歲多,澄澈的眼睛大大的,小模樣十分可愛。

    酈南溪點點頭,伸出手來。

    重令月十分歡喜的握住了她的食指,小手指抓得緊緊的,半點也不鬆開。

    重廷帆靜靜的看著這一幕,見酈南溪走的時候將步子刻意放慢,好配合著小姑娘的步伐,就朝酈南溪笑了笑,「六奶奶是個疼愛孩子的。」

    酈南溪倒是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有些赧然,「我在家中最小,平日裡並未怎麼看過孩子。」

    重廷帆曉得酈家四房的老爺帶著妻子兒女在任上,酈南溪這句「家中最小」指的單她們四房人。

    他看看重令月開心的小臉微揚的模樣,笑道:「沒看過罷了。六奶奶是真的疼愛孩子。」

    這話說的十分肯定,酈南溪的臉又紅了紅。

    這時候她們身後傳來了很輕的話語聲,「我也覺得六奶奶很疼愛孩子。」

    誰都沒有料到於姨娘會突然說話。

    剛才酈南溪和重廷帆相商做jú花菜的時候,於姨娘抱著重令月一直在後面遙遙的跟著,並不靠前。兩人知曉若她下定了主意,怎麼都勸不動的。所以他們就都歇了喊她同行的打算,自顧自在前面走著。

    誰曾想如今於姨娘居然主動上前來,而且還說了這樣的一番話。

    重廷帆看於姨娘說完這話後就又退了回去,側首與酈南溪道:「既然大家都這麼說,可見這是實打實的了。」

    雖看似是隨口一句,卻及時的化解了於姨娘和酈南溪間無話可說的尷尬情形。

    酈南溪心道重廷帆著實是個很溫和的人,就也跟著岔開了話題,與他道:「花園裡有不少的花,五伯若是需要jú花,儘管去采了來。」

    想到他剛才好似對各種花卉並不甚熟悉,便道:「若五伯不曉得用哪種合適,就去大花園裡尋姚娘子。她對此頗為精通,應當能夠幫五伯尋了合適的來。」

    「那就多謝六奶奶了。」

    兩人說著話的功夫,不遠處有人婷婷裊裊的行了過來。

    今日吳氏穿了朱紅色對襟紗衣,又配彩繡五彩花糙紋樣綜裙,看著少了幾分凌厲,多了幾分柔美。只不過朝這邊瞧過來的時候,她那眼神卻還如以往一般十分尖銳。

    看到酈南溪後,吳氏的視線在她身上溜了一圈,又斜斜的朝重廷帆望了過去。她嗓子眼兒里擠出一聲極不屑的重哼,說道:「五爺倒是好興致。方才獨自先行不理會我,原來是看到了六奶奶所以趕了過來。」

    雖然這話只看字句沒有什麼,但是配上她那抑揚頓挫的語調,聽上去可就全然不對了。

    重廷帆頓時怒了,指了她怒斥:「你胡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心裡有數。」吳氏拿著帕子扭了下身子,抬手給身旁的重令博拂了拂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嗤道:「鎮日裡不著家,也不知道你在亂做什麼。」

    「國子監十五日歸家一次。我次次都按時回來,你……」

    「那昨天呢?」吳氏的聲音忽地又尖又響,「昨日你回來的那麼晚,身上還有脂米分味兒!」

    「同窗請了我去吃酒。我也沒料到他會請了人來唱曲。我什麼都沒做過!」

    「做沒做過,就你一句話罷了。誰信。」吳氏冷冷哼道。

    重廷帆本也不是擅長吵架的性子,氣得臉色鐵青,手都發抖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於姨娘在旁好生道:「五奶奶莫要這麼說。五爺是什麼性子,您也是知道的。他怎麼會是個不顧家的呢。」

    重令博高聲嚷嚷道:「你不過是個姨娘罷了,這時候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於姨娘一下子臉色慘白,訥訥不得言。

    啪的一聲脆響,重廷帆抬手就朝重令博打了個巴掌。

    重令博立刻哭了,抹著眼淚與吳氏道:「我爹打我!他為了個姨娘打我!我要告訴祖母去!」

    他口中的祖母,自然是說的重大太太梁氏。

    於姨娘趕忙低下了頭。

    重廷帆怒斥吳氏,「你看你教的好兒子!」

    「我的好兒子?哦,敢情他不是你兒子?」吳氏上前半步,逼近了重廷帆,「怎麼著,他哪裡說錯話了?你告訴我哪裡說錯了,我們去母親跟前理論去!」

    重廷帆震怒不已,雙拳緊握,指節都泛了白。

    重令月怕極了,縮在酈南溪身後,悄悄的哭,也不敢哭出聲來。

    重廷帆看到女兒這般,心疼不已,上前默默的抱起了她,用手給她擦著眼淚。

    於姨娘趕忙把自己的帕子塞到了重廷帆的手裡,讓他給小姑娘擦淚。

    先前因為護著重令月,怕小姑娘被爭吵嚇到,所以酈南溪一直在那爭吵圈之外慢慢後退著,沒有攙和進去。

    如今重令月被重廷帆抱起來了,她就沒了顧忌,淡笑一聲走上前,笑問吳氏,「剛才五奶奶說什麼五爺看到我後特意為了我而趕緊過來?」

    吳氏嘲道:「難道不是。」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酈南溪當即頷首說道:「是。沒錯。就是這樣。」

    不過,她下一句話,卻是話鋒一轉,「五爺看到我,急急趕過來,是念著五爺與他的兄弟情意。兄弟至親,看到兄弟之妻,自然要過來打個招呼。有何不可?」

    吳氏眼睛往旁一斜,看著重廷帆,卻與酈南溪道:「五爺和六爺念著兄弟情意,莫不是六奶奶說,五爺和六爺才是最親的,這府里旁的爺們其他人,都和六爺不是最親的?」

    她這話說得明白,分明暗指重廷川只看重重廷帆和於姨娘那邊,不尊重梁氏這個嫡母。、重廷帆怒喝:「你給我回去!」

    吳氏與他嗆聲:「我要給母親請安。怎麼,你看不慣?看不慣的話,你與母親說去!」

    若和梁氏說了,少不得受難為的是於姨娘。重廷帆怎會那般做?

    他氣得臉色變了幾變。

    酈南溪在旁笑了,「最親二字,是五奶奶說的,我可未曾這樣說過。你若想要強加到我頭上來,我可不依。」

    吳氏說道:「六奶奶身份尊貴,自然是什麼都不怕的。我被你這般欺負,也只能認倒霉不是。」

    她這話一出來,似懂非懂的重令博就在旁捂著臉,對酈南溪叫道:「你敢欺負我娘!我饒不了你!」

    「哦。那你儘管來吧。」

    酈南溪神色淡淡的轉眸看著他,「我夫君是天子近臣。我上有父母兄弟,下有侄兒外甥。隨便是誰,都能給我出頭。你且說說,你怎麼個饒不了我?」

    說罷,她唇角微勾,朝著重令博微微俯身,「我是一品誥命夫人。你若真對我做了什麼,單就這律法,就絕對不會放過你。你怕不怕?」

    重令博本是個張揚跋扈的,但,看到了這時候比他還張揚的酈南溪,卻有點犯怵了。趕忙鑽到了吳氏的身後,不敢上前。

    酈南溪直起身來對吳氏微微一笑,「所以在坦蕩之人的眼中,我和五伯這般這叫做『親情』。但在心思齷齪之人的眼中,這叫什麼,我是不得而知的。至於五奶奶是哪一種,大家早已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你若非要我說出來,我是不懼的。只不過我敢說,你又敢不敢聽?」

    說罷,她不在理會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的吳氏,朝重廷帆稍一頷首,又朝重令月笑了笑,再不理會這邊,當先轉了方向,朝了另一條道往木棉苑行去。

    走了沒多久,不遠處又傳來了噔噔噔的腳步聲。

    酈南溪驚訝的回頭去看,就見重令月小短腿邁得歡實,正往她這邊跑來。

    酈南溪趕忙張開雙臂迎著她。

    重令月一下子衝進了她的懷裡,咯咯直笑。

    待到她笑夠了,酈南溪拉過她的小手握在手裡,遙遙的看了眼遠遠跟著的於姨娘,又望向漸行漸近的重廷帆,與重廷帆道:「五爺也過來了?」

    她原以為重廷帆會繼續走剛才那條路。

    重廷帆神色間有點疲憊,不過,精神倒是不錯,眼眸依然溫和而又明亮:「嗯。那邊哭得厲害,我勸不過,就往這邊走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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