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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14:07 作者: 子醉今迷
鄭姨娘對此倒是十分坦蕩:「老太太心善,自打我進了門,這些年一直都允許我家中奴僕前來探望。有時候家裡人有事要告訴我,就吩咐了前來的媽媽和我說聲。」
鄭姨娘出身尚可,是抬進門的良妾。與張姨娘、於姨娘這樣的婢妾還是不太一樣的。
不過,再不一樣,那也只是個妾侍罷了。重家不可能把鄭家當做正兒八經的親戚來走。所以,老太太允了她家中僕從偶爾來看看她,卻和鄭家人並不熱絡。
酈南溪隨口應了聲,就去拿茶盞。
「鄭家和杜家結親。杜家又和曾家結親。所以曾家有些事情,我家亦是能夠知曉。」鄭姨娘忙道:「聽聞咱們府上的二太太,有意和曾家結親。」
酈南溪剛剛碰到茶盞的手順時一頓。
「曾家?二太太?」她思量了下,記得鄭姨娘說起過曾文靈,那麼和曾家結親的話只能是這邊的少年了,「莫不是為了七爺?」
「應當就是了。」鄭姨娘見酈南溪能說出七爺來,知道她是上了心,這才鬆了口氣。又放低了聲音輕聲道:「那位姑娘,不是個易相與的,聽聞很是口利。奶奶還是留意些的罷。若非她總說錯話,行事狂妄了些,也不至於到如今這個田地。」
曾文靈對衛國公讚許不已的事情,好些個和她相交過的高門貴女都知曉。女兒們知道了,太太們就也對此有所了解。
因了這個關係,梅府那日賞花宴請了重廷川和酈南溪,便沒給曾家下帖子。
也因此曾文靈在說親上就稍有些困難----好的人家不太看得上她的做派,自然不會和曾家去說她的親事。稍差一些的人家倒是看上了她的家世故而不計較她口頭上說過的那些話,但曾家又看不上對方。
一來二去的,這事兒就拖了下來。曾文靈如今年紀也不小了,還沒定親。
想必重二太太徐氏就是瞅准了這個時機。
重二老爺屢試不中,重家給他在禮部掛了個閒職,品階並不高。二房裡的兒子們也沒有課業特別出眾的,如重二老爺一般,科舉一途怕是走不通了。長此以往,往後那邊只會愈發衰敗下去。
恰好曾文靈身世好,又尋不到合適門第的夫家。重二老爺好歹也是國舅。若是曾文靈嫁給了二老爺那邊嫡出的七爺,倒也是算得上門當戶對。而重家的二房,從此也多了曾家一個助力。
這倒是兩全的一樁姻緣。
酈南溪對七爺重廷劍印象並不深。平日裡給老太太請安偶爾遇到,他也是匆匆來匆匆走,酈南溪連他是什麼樣子都沒記住。只模糊的有個俊朗少年的印象。
鄭姨娘偷眼去看酈南溪神色。
酈南溪淡淡一笑,說道:「好。我知道了。」
「二太太怕是還沒和老太太說。」鄭姨娘悄聲道:「若是老太太知曉了,定然不依。奶奶要不要和老太太提一句?」
「不必。」
「可是……」
「姨娘不也說了,鄭家和杜家結親。杜家又和曾家結親。既然如此,鄭家能夠曉得的事情,老太太會不知?」
鄭姨娘沒了言語。
酈南溪就將她打發走了。
話雖這樣說,不過,酈南溪還是決定等重廷川回來後要質問他一下這樁事情。看他是允了還是不允。
一想到那曾文靈,酈南溪臉色一沉,頓時覺得小腹又開始難受了。
不過剛才睡了個回籠覺,人都有些倦怠了。若再回去躺著,怕是整天都得昏沉沉的。
酈南溪到底沒有即刻回床上歇著。她也不打算今天再去梁氏那邊,自顧自在書架上選了本書打發時間。
不多時,有婆子急急來稟,說是老太太那邊遣了人來,想要請奶奶過去一趟。
今兒是十七。不到請安的日子。沒有大事老太太不會繞過了大太太梁氏反而來尋她。
酈南溪將人叫了進來,問道:「怎麼回事?」
「二老爺如今愈發不好了。」小丫鬟眼睛紅紅的,都要抹眼淚了,「昨兒就一直不見好。晚上發起了熱。熱度一直不退,下半夜還說了胡話。二太太嚇得總哭,老太太急得都快病了,讓婢子來問問奶奶,想求了奶奶去請張老太醫。」
張家是杏林之家。張老太醫是在梅家給重令月診脈的張太醫之父。也是工部侍郎顧鵬玉的岳丈。
顧鵬玉是重廷川好友,張家與重廷川亦是極其相熟。
……可酈南溪和他們一點兒都不熟。
酈南溪有些猶豫,沒輕易答應下來,最主要的是她不知道以她的名義能不能請得動張老太醫。
小丫鬟噗通一下跪下了,「已經來了兩位太醫了,昨兒還請了三位醫館大夫,一直沒見好轉。若是奶奶再不幫忙,二老爺怕是不成了。」
酈南溪說道:「你先回去。我遣了人去。你先去老太太那裡說一聲,莫要急。」
小丫鬟走後,酈南溪讓人把萬全叫了來把事情與他說了,「……還的請萬管事往張府去一趟。」
她想過,若是重廷川在的話,這樣攸關性命的事情,他也不會坐視不理。更何況是老太太親自遣了人來讓他幫忙。
故而她遣了萬全去張府。一來萬全是重廷川身邊得力的人,二來萬全處事穩妥,說話行事都十分得宜。有他的話,起碼能夠事半功倍。
萬全早先也知道了重二老爺病情加重的事情。自打落水救回來後,重二老爺的病情就一直不太穩定。時好時壞。早晨的時候,重廷川還和他說了一聲,若是酈南溪這邊打算幫忙的話,他就幫忙跑幾趟,幫酈南溪,也是幫二房那邊。
沒料到,酈南溪自己就直接叫了他來,將此事交給了他。
萬全躬身行禮,「奶奶吩咐的,自然給您辦妥。」
「萬管事有幾分把握能請到張老太醫?」
「九成九。」萬全笑道:「爺當初幫過張家不少次。當年有回陛下生病,張太醫給陛下開了兩副藥未見好,瞧著病症反倒又加重了點。還是爺給求了情,陛下才沒有發落張太醫。又請了張老太醫進宮診治,這才好了的。」
酈南溪這便放心了許多。
萬全行過禮後急忙離去。
酈南溪讓人過去給萬全備了馬車。
萬全的腿腳不太靈便,有點跛。聽重廷川說,萬全也是會功夫的。當年在外頭闖蕩的時候,惹了些事兒受人重創,一條命差點沒了。這跛腳便是當年落下了的。
酈南溪喝了杯熱茶,覺得身子舒服些了,就過了中門往老太太的香蒲院那邊行去。
重老太太此刻並沒有在裡間休息,而是在堂屋端坐,吩咐著僕婦們來回行事。
反倒是二太太徐氏,此刻不見身影,據說是哭得有些接不上氣岔了氣,身子不適,回了院子稍微休息下。
重老太太沒有料到酈南溪會過來,讓人給她上了茶,說道:「誰也料不到事情竟然到了這個地步。老二平日裡看著最是健壯不過,怎知落了一次水居然到了這個田地。」說罷,又重重的嘆了口氣。
老太太不是愛抱怨的性子。更不愛和小輩抱怨。她這般絮絮的說起此事,是因為自打前天十五回來開始,直到今日這個時候,足足擔驚受怕了將近兩個整日。
大兒子已經沒了。如果二兒子再有個三長兩短……
重老太太又是一陣嘆息。
酈南溪沒料到短短兩日不見,老太太竟是一下子憔悴了許多。平日裡老太太面上帶著淡笑,因著神色平和,皺紋並不特別明顯。如今不僅是皺紋深了許多,就連脊背,都比平日裡彎了一些。
「祖母先喝些茶吧。」酈南溪勸道:「我不太懂這些。等會讓張老太醫來了,還需得老太太幫忙做主。」
剛才在院子裡,就有老太太身邊的媽媽悄悄和酈南溪說了,老太太寢食難安,這會兒連東西都吃不下、茶都不肯喝。就求酈南溪幫忙勸勸,讓老太太好歹吃點喝點。不然身子怕是不行。
重老太太聽了酈南溪的話,慢慢坐直了一些,「是了。一會兒張老太醫來了,還得我看著。你們都太年輕了,許多事情怕是處置不好。」說著就拿起了茶盞。
畢竟是從早晨就擔驚受怕未曾進過水,而後又一直擔憂著心情不舒暢。如今乍一開始喝,老太太沒有能喝下一盞,只喝了半盞。不過,身邊伺候的人已經是開心不已了。
酈南溪知道老人家現在心情不好,就陪了老太太說著話。也不說太歡快的,也不說讓人不愉悅的。就選了自己在京城裡尋到的好吃的東西與老太太講一講,還和老太太商議著午膳的時候吃什麼。
說了一小會兒功夫,或是因為知曉張老太醫將來,或是因為聽多了好吃的東西,老太太覺得腹中有些飢了,酈南溪就忙讓人給她上了些菜肉粥喝。
菜肉粥是剛才就煮好了的。這個時候端來,溫度適宜。老太太就著清淡的小菜吃了整整一碗。
從酈南溪到這兒開始算,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張老太醫便到了。
老太太不放心二兒子。那天他喝了酒又落了水,中秋節回來後老太太就讓重二老爺歇在了她的院子裡。這幾日連續生病下來,再沒挪動過。
如今老太太親自帶了張老太醫往二老爺歇息的屋子裡去。
酈南溪不方便過去,送老太太到了門口。
老太太特意回身和她說了句:「不用擔心,回屋等著,別著了涼。」
重二老爺就是落水染了風寒,又身體裡有酒熱散不出來,這才病得越來越厲害。
酈南溪知曉老太太這個時候最看不得人生病,且她自己小腹一直不太舒坦,就沒和老太太辯駁,應了一聲後趕緊回了屋。
老太太看她進了屋,這才放心稍許,和身邊的呂媽媽說道:「這孩子還算省心。」不亂鬧,也不亂惹事。在重家裡算是極其難得了。
呂媽媽說道:「六奶奶是個心善的。怕老太太擔心,這就趕緊回去了。」說著將剛才自己拜託了六奶奶的事情與老太太說了。
左右那些話沒避著人,丫鬟們有幾個聽到了,與其到時候旁人在老太太面前嚼舌根,倒不如現在她將話直接和老太太講了。免得老人家聽了後再多心。
重老太太聽聞後,只點了點頭。如今已經走到了二老爺的屋子門口,她心裡一沉,這便沒了話。
酈南溪一直在廳堂里等著。
她喝了三盞茶後,老太太方才回到屋裡來,面上已沒了之前的焦慮和有心,已然帶了點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