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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14:07 作者: 子醉今迷
    「這是、我……」

    少年喃喃了半晌,最後心一橫,把手裡攥著起了褶皺的一方錦帕遞到了酈南溪的跟前,「多謝你。往後你若是有什麼急事,就拿了、拿了它去恆通錢莊。我自會求了哥哥想法子幫你。」

    酈南溪不用去摸,只看那方帕子鼓起的稜角,就知道裡面必然包著個類似於玉佩或是玉牌的東西。

    她活得逍遙自在,哪就需要旁人相幫了?更何況這人先前被人誣衊是蟊賊都沒把東西拿出來,可見裡頭之物必然珍貴。

    如今即使他肯將東西給她,她也不能接。他來路不明,又敢隨意許下了這麼大一個承諾。

    誰知道他那「哥哥」究竟會是個什麼人?!

    酈南溪實在不想和對方有所牽扯,就往後退了一步。

    「你自己拿著吧。」酈南溪說道:「我用不著你的幫忙。」頓了頓,她又恐自己這話說得太絕情了往後相見不好轉圜,便道:「不過是個小忙而已,不足掛齒。」

    少年捏著手中之物,垂著眼眸半晌沒有言語。最終輕舒口氣,點了點頭,「好。我記下了。往後必會答謝你的相救之恩。」

    說罷,他躬身朝她揖了一禮。姿態文雅謙和。

    酈南溪愈發肯定了他必然出身不凡,趕忙側過身去避了半禮。

    少年這便頭也不回的出了屋。

    張莊頭看看他,又看看酈南溪。

    酈南溪微微頷首示意讓他走,又低聲叮囑管事:「帶他後門離開。」

    管事會意,小跑著跟了過去緊追在少年身邊低語了幾句。

    少年回頭望了酈南溪一眼,這便跟在管事身邊走了。

    酈南溪暗鬆了口氣,與張莊頭和郭媽媽道:「這事兒和誰都不要提起。即便是表少爺,也不成。」

    他們都是跟著莊氏或酈南溪多年的老人了,也知道這件事的要緊,聞言自是認真應了下來。

    酈南溪剛剛轉回到前面,便見莊明譽正繞著一棵高大梧桐樹焦躁的踱著步子。平日裡吊兒郎當的他,此刻修眉緊擰,不時的前後望一望,顯然是有些急了。

    酈南溪看他左顧右盼竟是半點兒都沒有瞧向她這邊,忍不住笑了,揚聲喚了他一聲。

    聽到酈南溪的聲音,莊明譽腳步頓了頓,猛地停了下來。循聲望見她後,莊明譽眼睛一亮,快步行了過來,「你到哪裡去了?讓我好找。」

    酈南溪還記得剛才他沒頭沒腦的到處亂看的情形,唇邊依然帶著笑意,「剛才坐了一路的馬車,有些腿麻,下來走走。」

    莊明譽見她心情愉悅,剛才心裡頭憋起的那股子氣就消失不見了,遙指了個方向說道:「剛才我發現了點好東西,帶你去看看。」說著就大跨著步子當先行去。

    第六章

    酈南溪本以為莊明譽會帶了她去看什麼了不得的東西,沒想到是郊野里的幾叢野果。

    紅色的果子不過小拇指指甲那麼大,成串的掛在有些發暗發枯的枝丫上,甚是嬌艷可愛。

    「你別看它小小的,吃到嘴裡甜甜的,十分可口。」莊明譽小心翼翼的摘了幾串給酈南溪,「你嘗嘗看。」

    酈南溪有些遲疑,「若真好吃,哪裡能留得到現在?」早就被周圍的人給摘光了。

    說到這個,莊明譽有些得意,順勢抽出了扇子。在酈南溪涼涼的掃了一眼摺扇後,他又訕訕然的將扇子收了起來,「我先前瞅著它不錯,和人打聽了說能吃,就跟他們說了你回來的大概時間,讓他們提早留著。」

    旁邊的張娘子也附和道:「表少爺一早就跟我們說了的。這已經是結的第二茬果子了,待到下雪,這些果子怕是都要凍落。姑娘不如全摘下來拿著吧。」

    她是張莊頭之妻,在這裡生活了許多年,莊子上的事情都是她們夫妻倆在負責打點。聽她這樣說,酈南溪點了頭,金盞就跑上前去要摘果子。

    莊明譽探手將金盞擋了,讓酈南溪攤開手帕,他親手將那一串串的紅果輕輕拿下來擱在酈南溪的帕子上。

    秋英給酈南溪洗果子的時候,之前送少年從後門出去的洪管事已經折了回來。酈南溪看莊明譽湊到井邊盯著秋英去洗果子了,便把管事還有和他一前一後進了院子的張莊頭都叫進了屋,問道:「已經知曉他是怎麼進來的了?」

    「那位公子說了,」見了酈南溪對少年的態度後,洪管事也不再一口一個蟊賊的叫著了,已經改了稱呼,「他是看著四周無人的時候進來,走了半晌後看到有吃食,便拿了一些來用。」

    因著酈南溪並未對他太過苛責,少年愧疚下,就將自己先前的做法一五一十的道來。如今酈南溪問起,洪管事便如實的詳細講給她聽。就連當時是哪一處的門進來的、走了哪條路到了廚房,都詳詳細細清清楚楚。

    酈南溪思量了下,問張莊頭,「洪管事說的這處門,是誰負責守著的?」

    莊子裡占地廣,很多路上都沒有人,那少年避著人走倒是一時半會兒的不容易被人發現。

    最關鍵的便是守門之人。

    那少年溫文爾雅,雖然餓極了尋食物,但他顯然並無任何這類的經驗。這樣的都能混到莊子裡面偷拿到東西,只能說守衛之人太過不用心了。

    張莊頭道:「李把式。原先是莊子裡的護衛,後來傷了左胳膊,就調了他去守偏門。」

    「當時是何事傷了左臂?」酈南溪問道。母親將莊子裡的人事與她梳理了一遍,並未提過類似的事情。

    提起這事兒,張莊頭的眉頭擰得死緊,平日裡十分洪亮的聲音此刻卻很是低沉,說話也是有點含糊不清:「醉酒後與人打架。」

    酈南溪剛才與那少年周旋完就跟著莊明譽去摘果子,這時候才剛能歇息會兒,就捧了茶盞來喝。抿了一口後道:「具體說說看。」

    張莊頭看瞞她不過,就將那李把式怎麼與人起了爭執然後借著酒意把人給打說了出來。

    其實這事兒若是主家留了意,他就算想遮掩也是不能。只因那李把式把事情鬧得頗大,是他先挑起了事端不說,還把對方打了個昏迷不醒。

    酈南溪端著的茶盞慢慢放回了桌上,問洪管事:「這個李把式後來做的如何。」

    洪管事看著地面說道:「不佳。後來也時常有酗酒鬧事之舉。」

    酈南溪便笑了。

    她望向張莊頭,「我若沒記錯的話,這裡的人事任命,母親是交給了張莊頭你的。母親還說,你跟了她多年,最是可信不過。」

    張莊頭垂首不語,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你這是何意?」酈南溪身子稍稍前傾,緊盯著他,「不過,我倒是想知道,李把式那樣的人,張莊頭竟然還放心讓他去幫我們守門?」

    「他上有老下有小,就靠他一個人掙錢吃飯,他若是丟了差事,就、就……」

    在酈南溪洞若觀火的注視下,張莊頭自己說著說著,就也接不下去了。

    「很好。為了不讓他丟差事,你就能將莊子的安全拋諸腦後。」酈南溪吩咐洪管事:「罰張莊頭一個月銀錢。讓那李把式往後都莫要來了,即刻就走。」

    張莊頭改了姿勢,跪坐在自己雙腿上,雙手摳緊了衣裳的邊角。

    酈南溪看了他一眼,淡淡問道:「可是不服氣?後悔將那位公子偷來之事告訴我了?」又問:「你是否認為,若此事你不說,便沒了今日李把式被趕走、你被責問的這一遭了?」

    張莊頭沒料到被她猜中了心思,飛快的看了她一眼,又趕緊垂下頭。

    酈南溪心中瞭然,將手搭在了椅子扶手上,沉聲道:「因著你將這事兒如實稟與我,所以我只遣走了李把式一人。若我來了這裡你卻將這事兒瞞下來不報,那麼走的就不僅僅是他自己了。」

    還有你。

    洪管事在旁接道:「幸好將事情告訴了姑娘。那位公子若在你我手上出了事,恐怕賠上一家子的性命都不夠。」

    張莊頭忽地心頭一跳,調整了下跪著的姿勢,稍稍恭敬了些。

    酈南溪沉吟片刻,「我且問你,你與他有何關係?」復又道:「莫要糊弄了去。若我想查,必然能夠查出。」

    張莊頭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想想酈家,想想莊家,確實是能夠查的容易。

    他本想著不過是莊子上的一個小小職務罷了,主家哪裡會注意的到?誰料到就到了如今的田地。

    事已至此,他只得硬著頭皮道:「他妻舅與我妻舅曾在一個師父手下學手藝。」

    許久,都沒聽到姑娘的隻言片語。

    他脊背泛起了一層冷汗,沉吟片刻後,叩頭說道:「小的再也不敢了。請姑娘開恩。」

    回答他的依然是沉默與靜寂。

    張莊頭把心一橫,重重叩了三個響頭,「下次再也不會出現這種事情了。若再犯,姑娘只管把小的丟出去!不,把小的一家都丟出去!」

    看他這次說的誠懇,酈南溪的臉色這才稍微和緩了些。

    她示意洪管事把張莊頭扶起來,「往後行事的時候警醒著點。想清楚了你來是做什麼的,一定要記住,你究竟是因了什麼能夠待在這裡。」

    說罷,她又一字字清晰地道:「這裡不缺人。尤其不缺可靠之人。」你若做不好,再另尋了旁人來做就是。

    張莊頭訥訥的連聲應下。

    他出屋的時候,和守在門邊的張娘子擦肩而過。

    張娘子之前與秋英一道去幫忙洗果子了。洗好之後發現屋裡有事,莊明譽就攔了秋英和張娘子,一起等在外頭。

    剛才張娘子隱隱約約聽見說起有什麼「偷兒」,見張莊頭出屋,就問:「什麼被偷了?」

    張莊頭瞪了她一眼,「兩斤豬肉。」扭頭就走。再也沒和她多說一句。

    張娘子看莊明譽和秋英都進屋了,就也跟了進去。

    酈南溪剛才經了那一場,嗓子有些發乾,吃些果子剛好潤潤喉嚨。見這果子甜甜潤潤的確實可口,就問是什麼名字。

    張娘子先前看到酈南溪對張莊頭髮怒那一幕,對她已經生出了些敬畏心。再想方才張莊頭出來後的模樣,張娘子之前挺直的脊背就躬了下來,說道:「這些不過是野果子,沒有正兒八經的名字,我們都叫『紅果』」

    酈南溪微微頷首,讓秋英將剩下的果子都裝了起來,再飲了一盞茶,這便往外頭去查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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