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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09:56 作者: 無名指的束縛
    翠雲看著芍藥尖瘦的下巴和略有些失神的雙眸,心下有些害怕地說:「奶奶·您今個兒是怎麼了,這些個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怎麼突然都想起來了……」

    「沒事兒,我就是自個兒叨咕叨咕,你聽了就過去了。」芍藥說著又勾起了一側唇角。

    「大夫都說了,奶奶的病都是因為思慮過重才發出來的,您應該放寬了心,好生顧全身子才是·不看別的,您也得看著然姐兒的份兒上。」翠雲讓她眸子裡那種死沉死沉的神色弄得心驚,忙叫人把然姐兒重新抱了過來·「奶奶聽咱們姐兒背詩吧,今個兒上午剛學了首新的。」

    然姐兒乖巧得很,讓背詩就一板一眼地站好開始背:「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芍藥聽著女兒聲音里還帶著稚氣,卻把一首詩完完整整地背了下來,眸子裡漸漸多出些活泛勁兒來,伸手把女兒摟在懷裡夸道:「然姐兒這麼能幹,都會背詩了,娘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都還不會呢!」

    然姐兒得了親娘的誇獎樂得眉開眼笑,顯擺似的把自己會背的幾首詩詞翻來覆去地背了好幾遍,最後累了才偎在芍藥懷裡睡著了。

    芍藥呆愣愣地看著女兒粉嫩的臉頰,翠雲剛才說的那些話,到底還是有幾句聽入了耳朵里的,無論如何也要顧念女兒才是。

    許是梗在心裡許久的結終於被吐出來了,也許是因為想通了什麼,芍藥的身子突然好轉起來,每日也不像以往那樣懶懶的不愛動彈,內宅的事兒原本都是翠雲幫著打理,如今也重新撿回來開始自個兒過問。

    「你領人去把西邊兒的偏院收拾出來,家具陳設比照著正房減一個檔次,按照爺的喜好準備,我記得庫里還有許多往年我家送來的料子,多挑些好的拿過去,再打發裁fèng去量一下,趕幾身兒新衣裳出來,接過來總要有新衣服穿,這眼看又要過年了。」芍藥對翠雲一疊聲地吩咐了許多,然後手肘撐在桌上,指尖支著太陽穴,似乎有些體力不支的模樣。

    翠雲一邊應諾著,一邊小心翼翼地說:「奶奶,年前正是家裡事忙的時候,爺捎話過來說,等年後再辦也是一樣的,讓您別累著身子。」

    「人家也是家世清白的女兒家,不是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在外頭那麼久本來就是咱們怠慢了人家,如今既然跟爺把話說開了,哪裡還有讓人在外頭過年的道理,自然是要接回來的。」芍藥說著擺擺手,「讓你去辦你就去,如今話越發多了。」

    翠雲雖然心裡不太樂意,但是辦事兒卻是絕對沒的說,很快就把偏院兒拾掇出來,按照盧亞輝的喜好用得全紅木家具,俱是沉穩大方的樣式,鋪蓋一應的蘇繡杭綢,正房裡還擺了架城裡難得一見的時辰鍾。

    里外收拾停當之後,即便是誰看了也說不出半句不字,家裡一時間都在私下竊竊私語,不知道奶奶怎麼竟跟轉了性子一樣,突然間大度起來,人也漸漸精神了,家裡內外都抓起來,倒是調教出點兒新年的新氣象出來。

    臘月二十六,芍藥套車去外頭接那女子,這才知道原來住處離著自家不過兩條街的遠近,放在眼皮子底下兩年多了自個兒才發現,還真是後知後覺。

    進門的時候她已經深吸了一口氣,邁步進院子的時候,人已經挺直了腰杆兒,面上也帶著親切卻疏離的笑容。

    那女人在正房門口候著,見到人來了趕緊行禮道:「婢妾水兒見過奶奶,奶奶萬安。」

    「快起來吧。

    」芍藥也沒伸手,自個兒徑直往屋裡走,眼神兒只一個來回就把人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通透,十八九的歲數,也算不得多年輕了,但不似大部分北方女子濃眉大眼的英氣,眉眼極其柔媚倒是沒辜負了她的名字。

    水兒穿著一身兒湖水綠的新衣裳,倒是素淨雅致,頭面首飾都簡單卻精緻,看著半點兒也不張揚若不是個當真安分守己的,就定然是個有城府的。

    芍藥也不多說什麼,進門兒看了看收拾好的幾個箱子道:「就這些東西?著人抬回去就是了,家具什麼的也用不著要了,把房子收拾收拾賃出去就是。」然後才扭頭對水兒道,「家裡什麼都拾掇好了,只等著接妹妹回去了。這兩年我身子不好爺怕我多心一直都沒跟我說妹妹的事兒,如今才算知道,倒顯得我這個做姐姐的怠慢了,好在還沒過去這個年,這會兒接了回去一起過個團圓年。」

    「奶奶這話折殺婢妾了。」水兒連忙又行禮道。

    芍藥見她一直本本分分的,雖說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裝的,卻也沒心情再跟她虛以委蛇,出門上了馬車後面自有下人搬運東西。

    盧亞輝今個兒有應酬不在家,芍藥直接領著水兒去見了盧老爺子和盧老太太,盧老太太為了抱孫子念叨了好幾年見芍藥不生也不給納妾,早就心存不滿了,這會兒見終於接回來個,登時高興得不行,拉著水兒的手左看右看,還讓轉過身去看了看腰身和屁股,滿意地點頭說:「這個好,一看這腰身和屁股,就是能生兒子的。」

    盧老爺子用力咳嗽了一聲,老婆子越老越糊塗就算是個妾,也沒有當著公爹的面兒說這些話的道理。

    盧老太太知道自個兒失言了,但是見水兒俏臉發紅,卻半點兒沒有不滿的神色,全然不似當年芍藥那般,動不動就撂臉子越發覺得這個妾納的不錯,扭頭對芍藥道:「既然把人已經接回來了,以後你們就好好相處,傳宗接代這是大事兒,左右以後生下來也是管你叫娘····…」

    芍藥不等盧老太太把話說完就道:「娘,我知道的,我既然主動把人接了回來,自然會好生待著的。」

    「那就好,還有幾日就要過年了,今年你大哥和妹妹他們可捎信兒回來了?」盧老太太關心完了水兒,又隱晦地關心起年禮的事兒,往年這個時候一般都已經送到了,可今年別說是東西了,連送信兒的人都沒見到,她等了兩日還不見動靜,這會兒看見芍藥就忍不住打聽起來。雖說並不是差那些東西,但是祝博榮每年送禮表示還掛念著這個妹妹,對城裡的人來說是個訊息,讓人不敢看輕了盧家。

    芍藥看著盧老太太,十分想說那不是我的大哥,也不是我的妹妹,我爹娘只生了我一個兒……但想到荷花那封信,到底還是忍了下去,只不當回事兒地說:「今年的雪比往年下得厚,許是路上耽擱了。」

    「我也是怕你想娘家人,所以問問,你若是都不著急,那我自然也不急的。」盧老太太笑著說,「行了,你身子不好,水兒又是剛進家門,都別在我跟前兒立規矩了,都下去歇著吧。」

    芍藥領著丫頭婆子,一路把水兒送到偏院兒,領著她里外都看了,也懶得聽她滿口誇讚道謝,就領著人走了。

    回房後翠雲才道:「奶奶,奴婢瞧著那人不像是個省油的燈。」

    「燈燭什麼的,還是得擱在眼皮子底下才好,不然放在別處,那就要等燒起來才知道起火了。」芍藥洗臉洗手換了衣裳,著人把女兒抱過來道,「今日然姐兒跟娘一起吃飯,然後一起睡午覺可好?」

    然姐兒聽了這話高興得不行,連帶著午飯都比平時多吃了半碗,芍藥怕她積了食,只得給她穿得嚴嚴實實的,領著去園子裡看了會子梅花,又在雪地里玩鬧了一會兒,這才領回來哄著睡了。

    「翠雲,你去我二嬸兒家鋪子一趟,就說荷花交代的東西,明兒能送來了。」芍藥看著女兒睡得香甜,這才輕聲對翠雲吩咐道,看著她快步出了屋子,這才仲手輕划過然姐兒的臉頰道,「你荷花姨說得對,娘就你一個閨女,一定要為你打算才行,不能讓你過娘小時候那樣的日子……」

    盧亞輝晚上回來先去見了爹娘,然後徑直來了芍藥屋裡·看著像是喝了不少酒,翠雲擰了帕子來給他擦臉,想伺候著他在這裡歇下。

    不成想芍藥卻根本不打算留,直接道:「我今個兒剛把人給你接回來·就算不是頭一天跟你了,卻好歹是在家裡的頭一晚,你去偏院兒陪陪吧!」

    盧亞輝聞言胡亂擦了把臉,又起身兒換了地方。

    翠雲原本想說兩句什麼,但是看著芍藥神色平靜地給然姐兒掖被角,到了嘴邊的話打了個轉兒又咽了回去。

    次日一早,水兒伺候著送走了盧亞輝·依著新婦上門的習慣,到正廳去給盧老太太和芍藥磕頭敬茶,大冷天的,眉眼間俱是春色。

    芍藥坐在上頭也不言語,來敬茶更不刁難,順順噹噹地抿了口茶,在盤子裡放了紅包,還不等開口說話·就見個婆子來報:「老太太,奶奶娘家來送年禮了。」

    盧老太太惦記了幾天的東西,終於來了·頓時眉開眼笑地說:「親家總是這樣客氣,趕緊把人請進來吃口茶暖暖身子,可捎了信回來?」

    婆子趕緊把禮單子和信一併遞上去道:「是奶奶的娘家妹妹,齊夫人送的年禮,這是禮單子,另外還有信是給奶奶的。」

    盧老太太聽說是荷花不是博榮,心下稍稍有點兒失望,不過轉念一想,祝老二全家最寶貝的就是荷花這個閨女,只要她還能惦記著′別人就肯定能照拂,臉上又重新掛了笑容,把信塞在芍藥手裡道:「快看看,你們也好幾年沒見了,難為她過年過節都惦記著。」

    芍藥給翠雲使了個眼色,翠雲直接下去著人把東西都抬到了廳里·荷花今年送的年禮格外的厚,比往年多了兩箱子東西,信也寫得挺長,足有四頁信紙,她撿要緊地掃完之後道:「荷花信里問爹和你好呢,說博寧有出息,如今在京城站穩腳了,在翰林院做庶吉士,還說已經定了戶京城的人家的親事,明年開春兒後是我二叔五十大壽,她們幾個都要回來給我二叔過壽,到時候來看爹娘。」

    「哎呦,難為她惦記著。」盧老太太一聽祝家有個兒子在京城都做了官兒,雖然也不太懂是個什麼官兒,卻也免不得覺得祝家如今越發往上走了,對芍藥的笑容也不免親熱了幾分。

    水兒看著地上的幾口大箱子,裡頭不是料子就是玩物首飾,這樣的大手筆,自個兒還是第一次見,先前的得意勁兒頓時矮了幾分,眼角眉梢的喜色也褪去了不少。

    晚上盧亞輝在家,全家人坐在一處吃頓飯,算是認了水兒這個姨娘的身份。

    飯吃到一半兒,二門處的婆子又來報:「老爺子,老太太,爺,奶奶,祝大爺家來人送年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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