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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09:56 作者: 無名指的束縛
    就這麼會兒功夫,白芷已經從婆子嘴裡把事兒打聽了個清楚,不過這婆子也不知道徐柔是個什麼來歷,是把自個兒的事說了個清楚。

    白芷塞給她個二錢的銀角子道:「辛苦您了,我們如今人手夠用,就不再麻煩您了,這是我們奶奶賞你的。」

    婆子拿著銀角子千恩萬謝地走了,荷花這會兒已經進屋坐下笑著道:「不知這位姑娘如何稱呼?」

    徐柔低聲道:「小女子徐柔,見過這位夫人。」

    「原來是徐姑娘。」荷花笑著點點頭,從手上褪下來個鎏金的鐲子遞過去道,「沒成想會遇到姑娘,也沒準備什麼見面禮,若是不嫌棄,這個鐲子便收下吧。」

    徐柔連連推辭,「這位夫人,小女子只是祝大人家的丫頭罷了,不敢當夫人這樣的厚待……」

    荷花的眼睛在她白裡透紅的臉上掃了一眼,順勢向下又看向她白皙的十指,哪裡有點兒做丫頭的模樣,卻也不開口點破,見她堅持不收也不再讓,把鐲子戴回自己的手腕兒上,只與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些閒話。

    晚上博寧回家,見到荷花來了又驚又喜,連聲問:「你怎麼也不打個招呼就跑來,路上可還順利?家裡都好嗎?書院諸事可還順遂?」

    「都好著呢!不然我哪兒有功夫來看你,跟著一趟商船過來的,走得都是水路,天天好吃好睡的,半點兒也沒遭罪。」荷花笑著擠擠眼睛,「虧得我來了,若是不來,怎能知道你這小子在京城不老實,竟還學會了金屋藏嬌?」

    「你少胡說,我倒是無所謂,平白壞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博寧臉上一紅,連忙把當初帶人回家的事兒說了個大概,卻有意隱瞞了那已經是大半個月前的事兒,如今人的腳傷早就好了。

    「我下午與那徐姑娘聊天,覺得她對你倒是極有好感的,難不成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荷花偏頭促狹道,「我瞧著那位徐姑娘,可絕不是個尋常丫頭的身份,一說到你又是雙頰泛紅,眼帶桃花的,這裡頭的事兒,怕不是那麼簡單。」

    荷花說罷見博寧一臉的驚愕,不由得搖頭道:「到底是個讀書讀傻了的,連這都瞧不出來?」

    博寧卻是從未敢往那邊去想,此時被荷花一語道破,反倒愣住不知該作何反應,

    「罷了,原也沒打算指望你,這邊我來處理就是了。

    」荷花說著伸手朝博寧的鼻子颳了一記,「你年紀也不小了,早點兒成個家,身邊兒有個人能知冷知熱地照顧你,爹娘和我們也都放心。」

    「姐,你趕路過來也累了,今晚早點兒歇著吧。」博寧一聽還是這個話題,忙起身兒道,「今晚先在西屋將就將就,我去找個朋友家住一宿。」

    「東屋那麼大的炕,還住不下我是怎麼的?」荷花正想簿要跟徐柔多聊幾句,便打發人去把炕上收拾了出來,苗兒和白自然也是陪著,車夫和隨從便在廳里搭了地鋪先對付一晚。

    徐柔對著博寧的冷麵從不覺有什麼,可面對荷花滿臉笑意地看著自個兒,總是覺得格外緊張,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見苗兒和白芷忙前忙後地收拾,幾次想要起身兒幫忙都被荷花伸手攔住,只得繼續坐在炕上陪著荷花說話兒。

    「徐姑娘,你家人如今怕是找你找得緊呢吧?」荷花冷不丁地問道。

    「誰知道呢,他們……」徐柔話剛出口就覺得不對,後面的話登時就吞了回去,表情窘迫地看著荷花,眼圈兒瞬間就紅了。

    荷花拉住徐柔的手,放在手心兒里拍了拍道:「人生在世,難免都會遇到難處,你若是信得過我,說出來我幫你參詳參詳。我說這話也不怕你惱,多過不去的事兒,也不該從家裡跑出來,你爹娘如今要多著急?我是個做娘的人,將心比心,若是我的孩子突然沒了蹤影,我怕要急得想死的心都有。」

    徐柔聞言低著頭不吭聲,但是淚珠已經開始在眼眶裡打轉了。

    「相逢就是緣分,你若是信得過我,便跟我說說心裡話,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父母和子女之間也沒有隔夜的仇。」荷花柔聲安慰著。

    「其實我……我是逃婚出來的。

    」徐柔猶豫了許久,終於低著頭很小聲地說道,「我爹娘要給我定親,但是我不同意,絕食上吊什麼招兒都使了,我爹就跟吃了秤砣鐵了心似的,我……我沒了別的法子就只有逃了出來。」

    話題一旦打開了,徐柔便竹筒倒豆子似的說了個乾淨,「我去年踏青的時候看到祝大人,就,…就覺得他跟旁人不一樣,可我爹托人說和,祝大人卻一口就回絕了,我開始也覺得心裡賭氣,心道人家既然看不上我,我何苦還惦記著,但是後來其他提親的人家,我卻都看不入眼了,跟我爹娘吵鬧了好幾次,最後乾脆自己跑了出來。」

    「我那日剛跑出來也不知道該去哪裡,又怕被家裡抓回去,就跟著人一路出城去了山上,那邊是我第一次見到祝大人的地方,後來似乎瞧見我家的家丁,我就躲著他們一路跑到了後山,沒想到正遇到祝大人,還不當心扭傷了腳……」徐柔越說越覺得委屈,淚珠終於奪眶而出,滾落在衣襟上。

    當初只不過是驚鴻一瞥,卻落得滿心相思,如今逃婚出來,倒是又遇到了心心念念的人,這也不知該說是良緣還是孽債。

    荷花見狀安慰道:「我那弟弟,讀書讀得腦子都死板了,如今父母也不在身邊,他的腦子完全就沒往成親上想過,壓根兒就是個沒開竅的。難得你對他一片情深,我倒是覺得我那個傻弟弟也不是一點兒都沒上心,你且放心,明個兒我替你試試他,若是他也有這份兒心思,我便請人上你家提親。」

    徐柔一聽荷花這話,猛地抬頭看向荷花,眼睛裡還噙著淚水,卻已經閃出了希冀的光芒。

    荷花倒也不是信口許諾,她的確看出博寧對徐柔並不是全無好感,這才開口應承了這件事。而且無論如何,徐柔是個好人家的姑娘,若博寧當真沒那個想法,趕緊把人送回去才是正理,不然平白留個未婚姑娘在家,早晚是要鬧出麻煩來的。

    次日一早,苗兒和白芷在廚下準備早飯,荷花端著蜂蜜水的茶盞,一邊小口抿著一邊對博寧道:「博寧,你別告訴我,就徐姑娘那通身的氣度和談吐,你真把她當做是誰家逃出來的丫頭?」

    博寧聞言只低頭不語,腳尖在地上胡亂劃拉著。

    「我昨個兒都問清楚了,她是打家裡逃婚出來的,這人,咱是斷斷不能留下了,京城這地界兒達官顯貴多,誰知道她會不會是哪個朱門大戶里的千金小姐。」荷花板著臉聲音嚴肅地說,「先前我不知道這事兒也就算了,現下既然知道了,就斷沒有不管的道理,她若是老老實實自報家門,我著人好生地把她送回去,不然就得撒出人去打聽,到時候對她的聲譽也不是什麼好事兒。」

    「荷花,這件事你……你就別管了,我…,我自個兒處置。」博寧歪著脖子,眼神兒躲著荷花的視線。

    「你怎麼處置?徐姑娘跟你孤男寡女住在一個院兒里這麼久,傳出去她還怎麼嫁人?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從小爹娘都怎麼教你的?」荷花不為所動地繼續說道。

    「她既然逃婚出來,定然是因為婚事不合心,說不定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咱……咱不能把人推回火坑裡吧……」博寧沒什麼底氣地說道

    「自古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又不是她什麼人,你管得著人家是跳火坑還是水坑,說不定是樁上好的姻緣呢,哪有父母害自個兒孩子的…,」荷花一邊嘮叨一邊看著博寧的臉色。

    「我……我……」博寧忽然受了刺激似的,猛地轉身朝屋裡走去,站在東屋門口,抬手用力敲門,扯著脖子嚷道:「徐柔,你老實說,你家到底在哪裡!」

    徐柔在屋裡一直支著耳朵聽外頭的動靜,被博寧的敲門震得耳朵直響,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半晌才道:「你……我……我若是說了,你要送我回去嗎?」

    「那是你家,自然是要送你回去的!」博寧盯著徐柔烏黑柔順的頭髮,心裡不知怎的,突然就安定下來,聲音也沉穩了下來。

    「我……」徐柔緊咬著下唇,這幾日的和諧相處,原來不過是自個兒貪戀,對方壓根兒就沒擱在心上,越想越覺得胸口悶得發疼,跺腳賭氣道,「我家就是城南崇義坊東四胡同的徐家。」

    博寧聞言露出一抹笑意,扭頭對荷花道:「姐,找個媒婆,咱上門提親去!」

    【番外】★五十大壽

    今年天兒暖得極早,清明過後竟就開始下雨,地里的雪一點兒不留地化了個乾淨,大地露出黑黝黝的脊背,雪水和雨水滋潤著黑土,亮閃閃的似乎能漾出油水來。

    祝永鑫蹲在地頭上,嘴裡叼著菸袋,看著面前大片的土地,若是在三十年前,誰來告訴他,你以後會有這麼一大片看不到邊際的肥田,家裡僱傭著長工、短工,婆子丫頭,每天也不用下地幹活兒,只在家裡吃香的喝辣的……他定然一鋤頭刨,免得對方胡說八道。

    但是如今這一切就在自己眼前,大片大片的土地,雖說現在還不是種地的節氣,但是他眯起眼睛,似乎就能看到春耕秋收時候、那些精壯的漢子在地里揮汗如雨的樣子。

    他低頭尋了塊兒石頭,磕打磕打菸袋,從腰間的荷包里又揉出些菸絲,塞進菸袋鍋子裡,掏出火絨火石點著,用力吸了兩口,露出個愜意的表情。

    其實荷花從南邊兒送回來許多什麼捲菸、水煙的東西,都是新鮮玩意兒,也都嘗過,但是這菸袋鍋子用了大半輩子,用慣了還真捨不得換。

    「祝二哥,咋在地頭上蹲著咧,頭幾天一直下雨,好不容易放晴了,地上都是cháo氣,趕緊起來吧!」齊老五背著一個大筐,手裡拄著根不從哪裡砍下來的粗樹枝,正從山路上往下走,一邊走一遍還嘟囔抱怨道今年天兒暖的邪乎,往年這時候都還是滿地的雪呢,這可好,山上化得濕漉漉的,一踩一腳泥,可真是遭罪。」

    「你如今也一把年紀了,孩子們都大了,你還這麼拼幹啥?」祝永鑫起身兒迎上去想要搭把手。

    「我身上筐上都是泥,你快別沾手了。」齊老五側身躲開說,「孩子是大了,雖說都成親了,可下一輩兒剛生下來,也都是難的時候,我身體還算硬朗,能做點兒啥幫襯幫襯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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