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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09:56 作者: 無名指的束縛
    周夫人聞言笑笑,「齊大人年輕有為,昨個兒我家老周回去也很是誇讚呢!」

    「不敢當,這本就是身為父母官應該做的事情,可不敢擔這份謬讚。」荷花連連謙虛。

    「雖然是父母官的本分,但是卻有多少人做不到,所以如今這天下,能做好本分的,就已經是極好的官員了。」周夫人忽然感慨了這麼一句。

    荷花和韓紅佩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周夫人見狀又是一笑,伸手拍拍坐在自己身邊的韓紅佩道:「你們都不敢開口,我說什麼你們又拘謹,不說這個了,我聽說我們來之前,縣裡發生了一件人命案子,你說給我聽聽可好?」

    韓紅佩沒法子,只得把那個命案從頭到尾大致說了一遍。

    周夫人似乎著實感興趣,還追問了好幾個細節的問題,聽罷之後感慨地搖搖頭:「話本子和戲曲里常有這種落魄小生和富家千金的故事,一個個兒被寫得盪氣迴腸,讓人心生嚮往,可是實際上誰能看見這些個屈死的事兒。所以說。老祖宗說的門當戶對還是很有道理的,至少不會太過離譜。」

    「正是這樣說呢!」韓紅佩笑著搭話,「話本子和戲文里,都是到兩廂情好就完了,可這成親可是為了在一處過日子的,一邊是個窮小子,一遍是個富家女,怎麼可能過得到一處去,早晚是要出麻煩的。」

    荷花見她二人聊得投契,臉上掛著笑意只在一旁聽著也不插話,就這樣,很快就到了楊梅林子,苗兒去把林子裡幹活兒的人都叫道一處,打發他們都遠遠地避開了去,然後上前收拾了糙棚子,擦了桌子和凳子,這才請三位夫人過去。

    周夫人果然是個活潑的性子,雖說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年紀了,到了山里竟跟個小姑娘似的,看到什麼都稀奇,淨往那林子裡走,偶爾發現幾朵不認識的野花,也要採回來讓丫頭找東西插著。

    等她把周圍都轉了一遍,新鮮感過去的差不多了,這才走回棚子裡坐下,額頭上都是細密的汗珠,臉頰又熱又曬的微微發紅,眉眼帶笑地說:「這地方真好,我以前跟著老周去別處,都只給我往什麼院子、莊子裡面領,看那些個假山、亭子、池塘,著實的無趣,還是這山里真實的花糙樹木讓人舒心。」

    「周夫人這是因為以往沒見過罷了。」韓紅佩笑著說,「我們看慣了這些東西,卻是不覺得稀罕。」

    「人可不都是這樣,只看著別處的風景好,身邊的卻總是不放在心上。」荷花一遍抿著茶一遍接話。

    「這話說得很有禪機。」周夫人拿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喝了兩口茶坐下歇著,手裡有一搭沒一搭地打著扇子。

    坐了沒一會兒,路上就又來了兩輛馬車,荷花眼睛最尖,遠遠地就看見是韓紅佩家的,起身兒用手遮住陽光又看了看,「果然是紅佩姐姐調教出來的丫頭,辦事就是利落,這麼快就來了。」

    「靜佳這丫頭,雖然算不得聰明伶俐,但是好在辦事細心可靠。」韓紅佩被誇了一句很是受用。

    馬車停下來之後,幾個丫頭下來開始往外拿東西,竟是連長桌都帶來了一個,只不過桌面一頭挖了個孔洞,中間正好能放下一個炭爐,孔洞上架著一個網格細密的鐵架子,桌子放好之後,一個個食盒被從車上抬了下來,羊肉、鹿肉、雞肉、兔肉、番薯、芋頭、甚至還有茄子、嫩瓜等等物件兒,一盤盤地切好擺得整齊,放了慢慢一張桌子。

    隨後三個椅子擺好,靜佳上前準備烤肉,被周夫人揮手打發了下去,「你們都該幹什麼幹什麼去,我們自個人來,吃的就是這個趣兒,你們都給做了我們還玩兒什麼。」

    韓紅佩雖然會做飯,但是從沒烤過東西,這會兒免不得有些手忙腳亂,但是好歹還不出大錯,可周夫人一看架勢,怕就是個連飯都不會做的,好在荷花雖然許久沒有自己烤肉了,但是還算是個老手,很快就找到了感覺。

    韓紅佩見荷花手法熟練,乾脆也不插手了,只在一旁幫著翻面兒,周夫人卻還是不肯放棄,看到荷花拿什麼來烤,她也跟著學,可是每每不是烤糊了就是調料放得不對,總是能弄出些奇奇怪怪的狀況,糟蹋了不少東西,最後終於放棄了,但還是十分心有不甘地說:「我每一步都跟你做的一樣了,為什麼還是你烤出來的好吃,這實在是太不合情理了。」

    荷花見幾個人都吃得差不都八分飽了,這會兒只不過是在玩兒了,便手把手地教她該怎麼刷油,怎麼翻面,怎麼撒調料,最後好不容易烤出一份兒沒有焦黑,調料也撒得適中的烤肉,但是味道卻總比不上荷花弄得焦香。

    周夫人無奈只得承認道:「看來我這人果然是沒有這方面的才能,當年還在娘家做姑娘的時候,學做飯差點兒燒了我家的廚院,最後我娘說什麼都不肯讓我再學了,說大不了找個不嫌棄你的。」

    「不會做飯有什麼打緊,家裡多請兩個廚娘就是了。」荷花忽然覺得與周夫人十分有共同語言地說,「當初我娘讓我學針線活兒,我都是能躲就躲,躲不過就拖,最後我娘實在對我沒法子了,只得由著我去了。我還記得我家老爺頭一回看見我捻針走線,愣了半晌說,瞧著倒當真是有幾分樣子,即便fèng得不好也能唬得住人了,可著實是打擊我。」

    三個人聞言笑做一團,韓紅佩笑過之後卻想起,周夫人和荷花都是被男人捧在手心兒上疼著的,唯獨自己……心裡難受臉上還不能帶出來,著實憋悶的緊,放下了手裡的筷子,靠在椅背上道:「我可是吃飽了,今個兒一邊說話兒一邊吃,怕是比平日裡多吃了不少東西,都飽得犯困了。」

    「哪有人吃了就睡的,咱們一起去走兩圈兒消消食兒,讓下人們過來也就著吃些個,然後再收拾了東西,就也差不多是該回去的時辰了。」荷花走過來拉著韓紅佩起身兒。

    周夫人興致勃勃地指著南邊兒說:「剛才我沒往那邊去過,咱們這回往那邊走。」

    荷花吩咐下人過來吃東西,然後與周夫人和韓紅佩一起往南邊兒逛了會兒,再往南走就能遠遠地看見乾枯的河道了,周夫人站定看了半晌,一句話都沒有說,荷花和韓紅佩站在她身後也都沉默著。

    散步回來三個人就好像都有了心事一般,坐在馬車上也都是各自閉目養神,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馬車一路進城,前面有家丁開道都走得極順,從城門口去周夫人住的客棧要經過衙門,剛走到街角就聽到一陣哭鬧,離著太遠聽不清楚都在吵嚷什麼,只有一個女人的嚎哭聲格外刺耳。

    荷花掀開車窗簾子向外面吩咐:「立明,你去看看怎麼回事兒。」

    立明從車轅上偏腿下來,一溜煙兒地跑過去,朝衙門門口的差役打聽,不多時領了個差役回來給荷花回話:「奶奶,是個來告狀的,不過是些鄰裡間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不過那戶人家的婆娘太過潑辣,總是鬧得鄰里不安,里正和保長都奈何不了她家,只得推到衙門來,只不過今日衙門裡的大人都不在,全都跟著周大人去看河道了,所以這會兒才在衙門口鬧起來了。」

    「不管是因為什麼,也不能把人堵在門口讓她撒潑打滾,讓人看到想什麼樣子,好歹放進去在偏廳喝茶等著也是好的。」荷花十分不悅地說。

    那差役先給荷花行禮,然後點頭哈腰地說:「夫人有所不知,這位大嫂可算得是咱們清溪縣的一大潑婦了,城裡哪有不知道她的,大鬧三六五,小鬧天天有,家裡搬了好幾處房子了,都被她鬧得住不下去只得搬走,鬧起來就什麼都不管不顧了,當街撒潑打滾兒都是常事兒,不是小的們想跟她在街上扯皮,而是她如何都不肯進去,小的們一靠近,她就滿口的髒話亂噴,誰敢碰她一個指頭,就算不被賴上也得惹上一身騷。」

    「那就由著她這樣?鬧到縣太爺回來不成?」周夫人面無表情地問。

    差役不知道車裡還有什麼人,但是能與荷花坐在一個車裡的,聽這話說得也不像是下人的身份,那差役也不敢怠慢,但是著實也沒有好的法子,只得苦著臉連連告罪。

    荷花低頭思忖片刻問:「你把那人家的情形詳細說與我聽聽。」

    「是,她家公婆死得早,漢子是個老實巴交的,只會幹活兒賺錢,家裡什麼事兒都是聽她的,家裡有兩個兒子,老大今年八歲,小的那個今年五歲。要說這女人,著實不是個省油的燈,搬了這麼多次家,沒有一戶鄰居能與她相處得來的,每每都為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掐得你死我活的,今個兒來鬧得起因是兩家孩子打架,這家的老大跟別人家的孩子玩兒著,不知道為什麼給打起來了,她家小兒子也不跑回家叫大人,竟衝上去要幫忙,雖然看著只差三歲,但還是差著不少事兒呢,結果夾在兩個人中間,被一人一拳打得鼻血直流,額角也破了。」

    「兩個大孩子一看這樣,頓時都嚇傻了,她家老大抱著弟弟就往家跑,一邊跑一邊喊,娘,不好了,弟弟被打死了。這一喊就捅了馬蜂窩,這女人拎著掃帚就跑出來了,上去拎著兒子的脖領子問是誰打的,她兒子就說是鄰居家的孩子,結果她就衝去鄰居家要打架。鄰居家裡人多,把她攆出去了不說,還推得她摔了個屁股墩兒,如此就鬧到了里正和保長那裡,但是不管怎麼勸都解決不了,這才只好到衙門來了。」

    荷花聽得哭笑不得,這樣的事兒竟然也值得上衙門來鬧,不過卻也不能丟著不管,荷花下車準備過去看看,韓紅佩和那個差役忙都攔著她。

    韓紅佩道:「你過去做什麼,萬一鬧得不好再傷到你。」

    「是啊,劉夫人說得是,那女人說話難聽,若是衝撞了您不好。」差役也緊跟著說。

    「那難道就這麼扔著不管不成?」荷花沉著臉嚇退了那名差役,然後對韓紅佩道,「姐姐不用擔心,我過去看看就來。」

    荷花過去見衙門口圍著幾十號人,不過看熱鬧的都是離得遠遠的,中心位置有一個女人正躺在地上又是打滾又是哭嚎,她身邊站著個模樣憨厚的男人,還有一高一矮兩個小男孩兒,再遠處站著另外幾個人,也領著一個小男孩兒,指著地上的女人不住地罵罵咧咧,似乎對她這樣的行為極其不滿,看樣子應該是鄰居家。

    荷花只顧著看裡頭,卻沒發現周夫人正饒有興趣地跟在她身後。

    「讓開讓開。」差役分開眾人,跟立明一起護著荷花走過去,周夫人和韓紅佩也跟著一道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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