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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09:56 作者: 無名指的束縛
    八月初一這日,傅先生老早的就去請了村裡的金媒婆,這可把金媒婆美得不輕,心道自己還白擔心了這麼多日,最後保媒拉縴的還是得找自己才是。不過因為是村裡的先生,她也不敢拿喬,急忙地就去了書院,進門便恭喜道:「老身給傅先生道喜,不知傅先生相中的是哪家的姑娘,老身一定幫您辦得妥妥帖帖。」

    「就是咱們村里祝家……」傅先生的話還沒說完,金媒婆便一拍手笑開了。

    「哎呦,我原本就瞧著像呢,沒想到還當真讓老身給猜了個正著,要說這枝兒姑娘,雖說是個寡居的,但是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段有身段,還那麼安分守己的,當真是個少有的,傅先生的眼光也是著實的好……」

    傅先生聽了這話越發的覺得不對,趕緊攔著道:「金嬸子,怎麼好端端的說到枝兒身上去了?」

    金媒婆一聽不是枝兒,心裡把祝家的姑娘在心裡轉了幾圈,然後面色糾結地問:「那、難不成是祝老三家的芍藥?」

    「……」傅先生差點兒沒一口茶水噴出來,「咳咳……金嬸子真會開玩笑,芍藥才幾歲啊?我要讓你幫著提親的是祝家的祝大姐」

    金媒婆聽了這話大吃一驚,忍不住脫口而出地勸道:「先生可要三思啊,那祝大姐雖說論品行和模樣都是不錯的,可她當初雖說是和離回來,卻也是因為多年無有所出,夫家慈悲給她個體面和銀錢,這才回了老家,而且前幾年還抱養了個兒子,就是如今的留哥兒,那時候先生還沒來村里,怕是還不知道,那留哥兒可是五月初五生得,克父的命,先生得好生的思量過才好啊」

    傅先生聽到她這麼說祝大姐,面色微微有些沉了下去,但是金媒婆也是一片好意,也不便多說什麼,只咳了一聲道:「金嬸子,這些我都是知道的,你就只管拿了糙帖去便是了。」

    金媒婆見傅先生如此說自然也只能應著,出門之後先朝著山腳下走去,都快到大門口了才想起來這找祝大姐提親得去老祝頭子家去換糙帖,便又汗流浹背的往老祝頭家過去,進屋跟楊氏寒暄了幾句便說明了來意,見楊氏半點兒都沒有驚訝或是什麼,連糙帖也都是老早就備好的,透過門帘子的fèng隙又瞧見西屋裡頭堆著的箱子和布匹,這才尋思過味兒來,原來兩家已經早就通好了消息,自己來不過就是走個形式和過場便是了,頓時便後悔自己剛才在傅先生面前多嘴多舌的說了不該說的話,換了糙帖之後便匆匆的走了。

    兩家換了糙帖都供在了堂屋中,三日後找人掐算了八字,傅先生便迫不及待的讓金媒婆準備下定聘之禮的事情,金媒婆這會兒便也知道了輕重,也知道傅先生如今父母俱不在了,沒人能給張羅,便與他細說了定聘之禮的各種規矩和定製,問他打算辦得如何規格。

    傅先生毫不猶疑地道:「自然是按照最好的置辦。」

    金媒婆聽了這話也心裡暗喜,雖說都是鄉里鄉親的她不好多收錢,但是幫人採買東西,還是能多賺點兒辛苦錢兒的,到時候再去找自己認識的人店裡置辦,也能稍微的扣下點兒零頭,里外里的也能多得不少好處,頓時滿臉堆笑地說:「傅先生可真是個知道心疼人的,若說這定聘之禮,前陣子祝老2家的茉莉定親時候,那便是咱們十里八鄉少有的隆重了,不如咱們就比照那個規格置辦?」

    傅先生一聽這話,尋思了片刻道:「祝大姐是茉莉的大姑,怎麼能比照著侄女的來,還是再提高一層吧」

    金媒婆這下笑得連眼睛都瞧不見了,只余得一條細fèng,連聲應諾道:「您就放心好了,老身一定儘快的給您置辦得妥妥帖帖。」

    這金媒婆在村里做媒這麼多年,說起辦事兒的效率和妥帖,倒當真讓人挑不出半點兒的毛病來,三天的功夫便都置辦齊全,傅先生便請了村裡的人來幫忙,抬著置辦得定禮和聘禮,兩道禮一起送到了祝家。

    村子裡的教書先生辦喜事本來就是引得全村轟動,又因為娶的居然不是誰家的黃花大閨女,而是個生不出孩子的和離婦人,更是引得村人都來湊熱鬧,瞧著那一擔一擔的物件抬進了祝家的大門,不由得便有人眼熱地說:「嘖嘖,原本就聽說那祝大姐當初沒嫁人之前就是個眼界高的,在家都快等成了老姑娘,到底還是等了個好人家,如今雖說是和離回來了,竟還是能攀得上個好親事,真是讓人由衷的佩服啊」

    「那是自然,俗話說一家有女百家求,只要這女子當真是秀外慧中,賢良淑德,自然便有那慧眼識得閨中人的有情郎,這位嬸子說話拈酸帶醋的,怕是今早家裡煮粥沒放水,都倒的是醋吧?」身後傳來個細嫩的聲音脆生生的道,把周圍的人都逗得哈哈大笑。

    「呸,你家煮粥才放醋呢,誰家孩子說話這麼缺德?」那婦人氣得扭頭去看,卻見荷花站在不遠處笑盈盈地看著自己,聲音頓時低了下去,撇了荷花一眼,見周圍也沒人幫自己說話,便灰溜溜地走了。

    荷花又朝周圍環視了一圈,笑著說:「今個兒天氣熱,我大姑怕鄉親們來添喜反倒中暑,特意的叫我在井裡早早的鎮了綠豆湯,這會兒已經冰涼涼的了,我便趕緊的給送過來。咱們都是鄉里鄉親的,我家又是外姓人,多虧了各位大爺大娘、叔叔嬸嬸平日裡的幫襯,不然連點兒熱鬧的人氣兒都聚不起來,所以我爺奶在家就總跟我們說,得記得鄉親們的好處,跟大家都好生的相處,不過也多虧咱們齊家村的人都心善又講理,我家的日子才能越過越紅火,所以以後家裡有啥的事兒,還少不得大家再來給添喜呢」

    眾人被荷花說得都連聲稱是,又一個個的接過沁涼的綠豆湯,喝了清涼解暑的,那個還有臉再開口說什麼亂七八糟的話,都湊著說了好些個喜慶的祝福,還有勤快的到院裡幫著搭把手乾乾活,一時間氣氛就融洽了許多。

    荷花拎著已經見了底兒的桶,剛進屋打算再盛一些出去,就見留哥兒還有些踉蹌地哭著跑進來,忙趕在他摔倒之前一把摟住道:「留哥兒,這是咋了?誰欺負你了,跟姐說。」

    留哥兒抹著眼淚道:「村裡的孩子說我是野孩子,說娘要嫁人了,不要我了,要、要把我送到廟裡去……」

    荷花聞言氣不打一處來的,小孩子哪裡懂得這些,還不都是因為自家大人在家說嘴,孩子聽見了才學來的,但是這會兒也不是生氣的時候,她打了水來給留哥兒洗了臉和手,然後蹲下身問道:「剛才在外頭瞧見那麼多好看的東西不?」

    留哥兒還有些抽噎地點點頭道:「看見了。」

    「好看不?」

    「好看」留哥兒雖然不知道荷花問這個做什麼,但還是老老實實的答道。

    「咱家有這麼多好看的東西,別人家沒有,所以他們瞧了眼饞,看不得咱們高興,所以才特意地說那些個話,就是為了讓你不高興,這樣他們便覺得開心了。」荷花鬨著他道。

    「可、可這麼做是不好的……」留哥兒還有些奶聲奶氣地說。

    「是啊,咱們留哥兒真聰明,一聽就知道這麼做是不好的,所以做錯事的是他們,咱們應該怎麼辦?」荷花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問。

    「娘說過,不能學不好的事,所以咱們應該……」這個問題對留哥兒來說還有些難以回答,便仰頭看著荷花。

    「咱們不能學不好的事,也應該為了不好的事傷心,因為做錯事的是他們,所以咱們不該把那些錯話記在心裡對不對?」荷花鬨著他道。

    留哥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荷花便又問他:「留哥兒跟荷花姐說,你母親疼不疼你?」

    「疼我」留哥兒使勁點點頭道。

    「所以咱不能聽別人的渾話,如今你母親定親等以後成親了,便又多了一個人來疼你,就跟當初多了枝兒姑姑跟你母親一起照顧你一樣,以後疼留哥兒的人越來越多,留哥兒說好不好啊?」荷花見留哥兒已經不哭了,便給他盛了一碗綠豆湯,加了勺白砂糖,攪勻了放在凳子上,又拿了個小板凳讓他坐著道,「外頭人多雜亂,留哥兒乖乖地在這兒喝綠豆湯好不好?」

    留哥兒乖巧地點了點頭。

    荷花這才起身兒出去,見芍藥站在不遠處便問:「芍藥姐,看見栓子沒有?」

    芍藥搖搖頭道:「沒啊?咋的,你找他有事嗎?指不定跟村裡的野小子們到哪裡去瘋了,可是不好找呢」

    「我出去看看,你到灶間幫我照看點兒留哥兒。」荷花說罷又放輕了聲音道,「剛才在外頭聽了些個閒話,哭著跑回來的,我剛給哄好了讓他在灶間喝綠豆湯,你去看著點兒,別讓那起不知輕重的話再給他聽見了。」

    芍藥聞言也是面色一沉,連忙點頭道:「你放心吧,我知道輕重的。」

    荷花在門外轉了一圈,聽得東面吵吵嚷嚷的,過去瞧見圍了一大圈的孩子,中間不知道在鬧騰什麼,見齊翔平也在那邊圍觀,扭頭瞧見自己便笑得奇怪,覺得似乎有些不對,上前去用力分開眾人,果然見栓子正跟一個半大小子打得難解難分,兩個人身上的衣裳都已經扯破,露出裡頭曬得黢黑的皮膚,這會兒都已經滾到在地上,撕扯著卻誰也不肯鬆手。

    「……」荷花見狀也顧不得別的,忙上前去扯著將兩個孩子分開,但是她力氣本就不大,一時間竟是扯不開兩個男娃子,還差點兒自己摔到在一旁。

    她清楚地聽到了齊翔平發出的笑聲,心裡冒火卻又不想開口找他,在地上隨便撿起一截劈柴,猛地砸在地上厲聲道:「都要造反了是不是,你倆,都給我撒手」

    栓子這才瞧見是荷花在一旁,平時家裡的教管已經讓他習慣性的服從荷花的話,頓時就鬆開了手,另一個孩子還想撲上去打,被荷花一把擰住耳朵拎起來道:「人家都撒手了你還想幹啥?都給我站好了」

    「姐,不是我的錯……」栓子搶先開口辯解道。

    「閉嘴,等我回家再收拾你」荷花瞪了他一眼,然後扭頭看向那個跟栓子一樣灰頭土臉的男孩兒,這才瞧出來是村頭雜貨鋪齊寡婦家的兒子,盯了他半天突然問,「是你把我家留哥兒說哭了是不?」

    那男孩兒聽了這話明顯的一愣,然後把頭梗到一旁不吱聲。

    荷花見狀也知道自己猜得沒錯,便扭頭問栓子:「你倆誰占了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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