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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09:56 作者: 無名指的束縛
但是方氏自打城裡回來就顯得心事重重,若不是荷花覺得自家老爹一來沒那個心思二來也沒那個錢,她簡直要懷疑是不是祝永鑫在外頭養了什么小老婆。
荷花把撿回來的核桃都堆在院子裡,用木棍把外皮搗掉,露出核桃溝壑縱橫的硬殼,繼續曬上幾日,等外殼都干慡了,這才用筐子裝起來擱在倉房裡,每日閒著無事就去砸核桃,然後把方氏納鞋底的錐子用火烤烤,把核桃仁兒都挑出來,細碎的渣渣就都給栓子和博寧打牙祭吃了,比較完整的核桃仁兒都被荷花用罈子收起來,讓博榮幫她舉到了立櫃的頂上。
家裡人早就習慣荷花這種儲藏東西的習慣,方氏還笑她道:「你就跟個花鼠子似的,一到秋天就東藏西掖,生怕過冬糧食不夠似的。」
到了十月底,一場大雪徹底的把天地間都變成了銀白色,方氏早晨推門不開,只得開了窗讓博寧鑽出去鏟雪開門,也顧不得掃自家院子,先去老祝頭和祝老大家幫著掃開門口的雪,再去鄰裡間看看有沒有要幫忙的。這些日子一直是乾巴的冷,地上都凍得硬實了才下了這麼一場大雪,方氏一邊掃著院子一邊道:「這樣一場雪就站住了倒也好,省得稀稀拉拉的下,地上也凍了化、化了凍的,弄得泥泥窪窪怪埋汰的。」
荷花和博寧早就全副武裝地滾進雪地里去了,那雪足下到成人膝蓋那麼高,兩個孩子往雪裡一撲表面兒都瞧不見人,時不時地從園子裡飛出雪球來,茉莉一個不留神被打了滿嘴的雪沫子,氣得丟開掃帚也加入了戰局,若是一對一,荷花和博寧自然都不是她的對手,兩個小鬼頭也沒通氣兒的就一致對外,雪球子都往茉莉身上招呼。
茉莉顧得這邊顧不得那邊,不一會兒就被打得滿頭滿身的雪渣子,正跺著腳生氣,冷不丁被荷花從後頭一扯,也一起滾到雪窩子裡,一時間園子裡笑鬧聲不絕於耳,方氏也停下手裡的掃帚,支著身子看幾個孩子玩鬧,抬手抿抿鬢邊的頭髮,覺得這樣的日子過得著實舒心。
大雪封山了之後,山里除了柴火已經沒什麼別的可撿了,但是好在雪下的厚實,直接拉著爬犁上山倒是輕便,荷花看著滿山的銀白色,忍不住幻想著如果能跟愛斯基摩人一樣,弄一群威風帥氣的大狗在前面拉著爬犁,自己穿著一身兒翻毛的皮衣,站在後面甩著鞭子指揮,該是多慡的一件事兒。結果剛說出來就被茉莉一頓嘲笑:「你瞧瞧咱這林子裡,密得連鳥兒都得拐著彎兒飛,還弄一群狗拉爬犁,狗在前頭一彎兒你在後頭就直接撞樹上了。」
「切」荷花的美好夢想瞬間就被無情的打破了,雖然知道茉莉說得沒錯,但還是在心裡無聲地譴責了幾句,轉身去幫博榮抱木頭。
因為爬犁只能在放在小道上拉不進來,所以她們要進去找到枯死的倒木然後抬出去捆在爬犁上,他們力氣不夠大,只能挑揀短小或者是較細的木頭。
博榮自己能扛兩塊,茉莉抱著一塊,荷花和博寧兩個人合力抬一塊,結果一出去荷花就發現不對勁兒,丟開木頭到爬犁邊一看,就皺眉道:「有人偷咱們的木頭。」
博榮也發現了不對勁,那些偷木頭的人似乎還挺狡猾,從底下抽了兩根兒,還小心地保持著上頭的架子,這樣打眼兒一看還是那麼多的感覺,很容易讓人察覺不出來。
荷花前後看了看,指著山坡上的那邊大喊起來:「你們站住,居然敢偷我們撿的木頭」
前面的兩個人本來都已經打算拉著爬犁跑了,聞聲回頭見是個小丫頭,又停下腳步嚷道:「木頭上寫你名字了啊?你咋說就是你家的?」
荷花哈哈一笑,叉腰道:「告訴你,我家木頭上還當真就寫了名字,不信你卸下來咱們說道說道,那塊是你們從我家爬犁上拿的,我都能給你挑出來。當然,如果你不敢那我也不跟你們一般見識就是了。」
前面兩個都是跟茉莉差不多大的小子,被個黃毛丫頭一激哪裡還有不還嘴的道理,其中一個就丟開拉爬犁的繩子回頭嚷道:「你若是挑錯了或者是挑不出來咋辦?」
「你先給我挑了再說」荷花手背在身後擺擺,讓後面幾個人不要過來,自個兒挑釁似的看著他們道,「嘿,別是不敢了吧?」
那兩個小子拖著爬犁過走了幾步,拆開爬犁上的繩子把木頭都推到荷花面前說:「你挑吧,我還真不信這個邪了。」
荷花往木頭的兩端打量了幾眼,胸有成竹地抽出三根木頭說:「這三根兒是我家的。」
「憑啥你說是就是?」那邊兩幾個自然不服氣。
「我當然也不是訛你。」荷花朝他們招招手,「我家的木頭每裝上一塊兒我就用刀子在頭上刻正字,說是為了計數,其實就是我閒著無聊,你自己過來看,我跳出來的這三塊上是不是都有刻的印子?」
那小子見還真被荷花抓住錯漏,登時耍賴道:「是你家的又如何,我們只說讓你挑,可沒說挑出來就讓你拿回去。」
「那你承認不承認這木頭是從我家爬犁上拿的?」荷花歪頭問他。
「承認又咋地?」那小子朝荷花上下一打量,「就憑你個小不點,我就算搶了你的爬犁又有啥難的。」
「之前就覺得你笨,如今看還真是不假,那麼一大爬犁的木頭,你覺得我自個兒能拖下山?」荷花說著就往後退了幾步,博榮手裡捏著斧頭從後面上前,茉莉也陰沉著臉色過來問:「你們那個村子的,還有沒有個規矩?咱們十里八鄉的素來都是互相照應的,難不成今個兒我們不在,你倆還想欺負我小妹不成?」
那兩個小子見狀哪裡還敢再多說什麼,一疊聲地說自己不過是玩笑,七手八腳收拾了幾塊木頭就趕緊拉著爬犁跑了。
茉莉伸手捏捏荷花的鼻子:「你可是財迷到家了,連撿木頭都還刻上數目。」
荷花聞言手腕兒一翻,一個小巧的刀子就從手心兒里轉出來,笑著說:「你以為我是神仙啊,還能知道有人來偷木頭,什麼計數都是唬人的東西,我趁著去兩頭查看木頭的時候,隨便找了三個劃了個印兒罷了,他們兩個擺明了就是做賊心虛被我唬住了。」
茉莉卻沒被荷花的言語吸引去注意,一把抓住她的手問道:「哪兒來的刀子?」
荷花忙抽回手來,把刀子插進靴筒里的刀鞘內,嘟著嘴道:「你比娘管得都寬了,不過是個刀子也值得大驚小怪。」
茉莉有些狐疑地看著她,因為剛才覺得那小刀不似鄉間那種粗製濫造的,閃著寒光很是精緻鋒利的模樣。
荷花面上裝作沒什麼大不了的模樣,但是心裡卻吐吐舌頭,那小刀是上次被人搶走回來之後,齊錦棠特意拿來給她防身用的,小小巧巧的一把刀子,能藏在她的手中而不露出鋒芒來,冬天可以藏在靴子裡更是便利,而且刀鋒十分銳利,她很是喜歡就也一直貼身兒帶著,原本藏得挺好,剛才一高興就露了餡兒。
不過茉莉並沒有深究,鄉下孩子弄個刀啊斧的都是常事兒,雖說對荷花哪裡有錢買刀子有些疑惑,可也知道她不會是個偷偷摸摸的孩子,就也丟開不管。
幾個人把木頭捆好,博榮在前面拉,茉莉在後面扶著,荷花和博寧一路笑鬧著就下山去了。
幾個人走到家門口,意外地發現門口停著一輛馬車,雖說算不得多麼華麗,但是硬木的車軸車轅,門帘子的面料比自家衣裳的料子瞧著都好,車前是匹高頭大馬,有些不耐地在雪地里挪動著蹄子,見有人過來仰頭打了個響鼻兒,博寧看得心裡痒痒卻又不敢上去摸一下。
荷花見狀不知道是什麼事兒,怎麼算自家也應該沒有這樣身家的親戚,所以撒腿就往屋裡跑,進門就見屋裡坐著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有些發福的身子,兩撇八字鬍,一身兒的衣裳都是綢緞料子,裹得整個人越發顯得渾圓。
想來是方氏覺得自己一個女人家接待男客不便,祝老四正在屋裡作陪,方氏在灶間泡茶,把荷花叫過去輕聲道:「裡頭那位掌柜就是上回你大姑拿甸棗子去賣的那家,說是來認個門頭,讓咱家以後這些個蜜漬野果子都賣給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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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聞言卻不似方氏那般的歡喜,卻先是皺了眉問:「娘,你可同他說了如何做?」
「你這丫頭,當娘是傻子咧?」方氏嗔道,「我也囑咐過茉莉,不會說出去的。」
荷花這才放下心來到屋裡聽那人跟祝老四說話,祝老四平時瞧著一副直稈子到底的模樣,沒想到跟生意人說起話來到是也圓潤的滴水不漏,你來我往也硬是沒讓人探了虛實,所以她笑著說:「四叔,剛才我娘說了,咱這兒每年夏日裡的托盤兒,甸棗子、糖梨子、山葡萄,都是能做成蜜漬果子的,只是不知道這位掌柜要不要得這許多,這東西可不比尋常吃食,一個弄不好就容易壞掉。」
那掌柜見是個女娃兒進屋傳話倒是也沒覺得驚訝,以為是方氏自家男人不在所以不好入內與男人說話,只好叫了孩子裡外的傳話,反倒對荷花說話的假託沒有懷疑,只是揚聲道:「小姑娘,你回去跟你母親說,伯伯家裡光是城裡就開了兩家茶果冰水鋪子,只要你家明年做得,還跟今年這個一樣的十足不摻假,只要你做得出,我就定然收得下。」
他說得老大聲其實是給方氏聽的,卻沒想到自個兒面前這個大眼睛的小姑娘才是主事兒。
荷花跑到灶間問了問方氏每年山里山果子的產量情況,又回屋道:「可是山里每年哪種果子多哪種果子少誰都說不清楚,到時候可咋辦?」
「我又不拘著你們用什麼果子,只要醃好了就送去便是。」這掌柜話說得十分痛快,他們自己在店裡也試著做過幾次,但若是擱在陰涼地兒里,不出兩日就開始變質發霉,若是擱在冰窖里,又根本發不出那種果汁果肉和蜂蜜融合粘稠的好味道,後來合計了一下也不是什麼金貴東西,與其自家搭著人手費力做,倒不如直接從鄉下直接買,所以這才趁著年前尋到祝家村兒,打算先把明年的生意說攏。
荷花早就跟祝大姐打聽過城裡冰水的價錢,那可當真是貴族的消費價碼,一小盞冰沫子兌點兒冰糖水就賣十文錢,若是上頭澆上一勺什麼帶著果子的蜜汁兒,價錢就立刻翻著翻兒的上去,二十文到五十文一碗的都有,奇怪的是生意卻也好得很,看來城裡還是有錢人多,這種擺明了做冤大頭的事兒,也著實有人樂此不疲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