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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09:56 作者: 無名指的束縛
    齊錦棠本來在輕聲跟荷花說話,聞言他的手停在荷花的額頭,聲音突然變得冷清地說:「知道了,馬上就要回去了。」然後又摸摸荷花的頭囑咐道,「以後可不許這麼嚇唬人了。」

    荷花看著齊錦棠端正地走在前面,那小廝恭敬地跟在後頭,忽然回頭朝自己狠狠的瞪了一眼,卻不敢發出聲音,瞪過就扭頭跟著齊錦棠走遠了。她無奈地勾勾嘴角,伸手摸摸剛才被齊錦棠揉過的額角,雖然早就知道他是舉人老爺家的公子,若不是齊舉人在家丁憂,他估計也算得上是官家子弟,但是似乎還是頭一次感受到這樣涇渭分明的階級差距。

    還沒來得及過多的感慨,荷花就被梅子一把抱起來往家裡走,「你這小妮子越大越有主意,你才幾歲,就敢領著博寧往山上跑,若是迷了路可咋整?」

    荷花趴在梅子的肩頭不吭聲,由著她不住地數落。

    方氏抱著博寧跟在後頭道:「你說她也沒用,那丫頭年紀不大主意可正著呢!有精神就跟你撒嬌耍賴,今個兒這是累了,就乾脆不答理你。」

    「……」荷花聞言無語,更是把臉埋進梅子的衣裳里,心裡叫,娘啊,你能不能不要這麼了解我。

    方氏雖說生氣,但晚上還是擇了小根菜,切碎炒了個雞蛋,剩下的蘸醬,還做了湯讓荷花和博寧多喝些暖身子。

    荷花看看博榮還是很鬱結的面孔,對方氏道:「娘,明天熬粥喝吧,大哥身子剛好,多喝粥養人。」

    「就你知道的多!」方氏從灶間端了一大碗粥過來,「當你娘是傻的啊?」

    「娘最精明了,誰敢說娘傻誰才是傻子!」荷花笑嘻嘻地說,「明天給大哥的粥里剁把小根菜,城裡的大夫說這個能理什麼寬什麼的,大哥那個咋說來著?」

    「理氣寬胸……」博榮下意識地接話,但是四個字出口後就是些微的失神,片刻後笑著說,「娘明天多熬些,全家一起喝,那大夫還說能防風寒呢!」

    家人見他的眼神清明起來,臉上的笑容也不是這兩日那種勉力裝出來的,氣氛一下子就輕快起來。

    博寧今個兒是著實累壞了,而且他對荷花的心思並不理解,但是非常喜歡吃那小根菜炒雞蛋,覺得還算是對得起自己一下午的辛勤勞動。他自己就差不多吃了半盤子,還算比較有良心的夾了一大塊給荷花,不過卻沒注意到自己埋頭扒飯的時候,荷花又重新給他擱回了碗裡。

    吃過飯祝永鑫跟方氏在商議春耕的事兒,似乎有些憂心忡忡地說:「今年雖然開江早,但是地里還凍著,節氣偏生又早,不知道啥時候能開始犁地,要是耽誤了下種,今年的收成就說不好了。」

    荷花對農曆的日子和節氣還算不太清楚,但是也知道東北這邊氣候寒冷,莊稼也只能種一茬,如果春天化凍太晚下種太晚,那莊稼還不等成熟,就會被秋末的嚴霜打死,遇到下霜早的年份,經常會把全年的辛苦都白白地搭進去。但是天氣實在不是她能控制的,只能在心裡祈禱今年風調雨順,好歹讓全家度過這個最艱難的年頭。

    第一卷 瑞雪兆豐年 第三十三章 農書【兩千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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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永鑫天天去地里轉悠,看能不能開始春耕,又過了七八日的時間瞅著差不多了,回家挑了糞筐準備去老祝頭院裡挑糞,去年豬圈清出來的糞土還都堆在後院的角落處,正好如今地還沒化得爛軟,把糞土先擔過去等春耕的時候,就可以直接翻勻到地里。

    他進院見沒人,就直接到後院兒去擔糞,剛挑著出來還沒走到門口,正遇見從外頭回來的劉氏。

    二人走了個對臉兒,劉氏不情不願地叫了聲二哥,趕緊抬手捂住口鼻避的遠遠的,但是突然回過神來,嗷地一聲叫道:「二哥你幹啥,擔糞要去哪裡?」

    「自然是擔去地里。」祝永鑫還好心地囑咐道,「如今地里化得差不多了,你也告訴老三趕緊擔糞去地里吧,別天天只顧著耍錢。」

    劉氏這會兒也顧不得臭了,伸手就抓住扁擔的一頭道:「二哥,如今都分家了你幹啥還來這兒擔糞?分家的時候娘可沒說要分糞給你家!」

    祝永鑫聞言一愣,去年養豬的時候是幾家輪換著鑔豬食、清豬圈,開春兒了自然應該來這兒擔糞去地里,分家誰還會特意說什麼豬糞的事兒?但是被她抽冷子這麼一問,他還真是沒想出有什麼話能夠反駁,楞了一下說:「這糞還用分啥?」

    劉氏見他不確定的模樣,就覺得自己更加占理了,扯著扁擔不撒手道:「筷子都分了糞為啥不分,沒分給你自然就沒你家的。」

    祝永鑫這會兒回過神兒來,才看見自己跟兄弟媳婦在家門口為了一擔糞拉拉扯扯,若是被人路過瞧見,指不定要生出什麼口舌,心裡後悔還不如讓方氏來擔,皺眉呵斥道:「這像什麼樣子,撒手!」

    劉氏不肯撒手,反倒是硬往自己這邊使勁兒,沒成想祝永鑫遠遠地看見有人過來,趕緊把扁擔從肩頭卸了下來,糞筐里的糞土潑了她自個兒滿裙子滿腳。這下算是捅了馬蜂窩,劉氏氣得手腳哆嗦,看著衣服上散發著異味的穢物,又氣又熏差點兒沒昏死過去。

    祝永鑫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皺眉站在一旁,還沒等開口說話,劉氏就已經哭嚎起來。

    梅子在屋裡聽到聲音開門出來問:「誰啊?」一眼瞧見祝永鑫站在門口就說,「二哥,爹說地里能擔糞過去了,說你家地薄,讓你多挑幾擔。」

    祝永鑫聞言鬆了口氣,瞥了撒潑耍賴的劉氏一眼,抓起自己的扁擔和糞筐重新去後院裝糞,然後對梅子道:「你三嫂不知咋整的,潑了一身的糞正嚎呢,我也不好過去問啥,你去瞅瞅。」然後自己大步流星地挑了三擔子糞堆在地里,這才心情大好地哼著小曲兒回家。

    今個兒天氣甚好,陽光明媚而且沒有起風,方氏上午領著幾個孩子上山又挖了些小根菜,如今正跟茉莉和荷花在院裡擇洗,三大背簍的小根菜倒在地上跟一個小土堆兒似的,茉莉和荷花手小心細,麻利地分擇著一棵棵小根菜,把雜糙土坷垃都弄掉,然後攢著一小捧了就丟進方氏面前的大盆里,方氏舀水嘩啦啦洗得白白淨淨。挑那塊根兒個大渾圓的單獨擱著準備晾曬,品相不好的擱在罈子里醃著吃,剩下些挖壞了半截坷垃的,就準備剁碎了煮粥或是炒菜。

    荷花見祝永鑫還沒走到門口,小曲兒聲就傳了過來,從小板凳上跳起來,揉揉自己坐酸了的屁股衝到門口,剛喊了聲爹就捂著鼻子扭頭往回跑,躲到方氏身後道:「娘,爹身上臭死了,肯定是掉糞坑裡了。」

    茉莉聞言咯咯直笑,抓起地上的小根菜丟向荷花道:「若是掉進糞坑裡,爹還能恁高興,那可就真是傻了。」

    祝永鑫先把鞋褲換掉,穿了乾淨的衣裳出來,把剛才的事兒講給大家聽,把方氏和兩個閨女逗得前仰後合。

    荷花笑得捂著肚子道:「只聽說在莊稼腳下施肥莊稼長得好,那在三嬸子腳下施肥,不知道能長出個什麼樣兒來!」

    全家聽了這話又是一陣大笑,方氏用手背抹去笑出來的眼淚道:「你這小嘴兒,咋恁會說笑話的。」

    全家說說笑笑的,很快就把小根菜都擇乾淨,方氏拿乾淨的軟布拭乾那些要曬乾的,擱在笸籮里放在陽光下,端著罈子去調料醃菜,荷花跟著進屋正好瞧見博榮在屋裡寫字,就湊上前問:「大哥身子好利索了?」

    「是身子和人都好了!」博榮的話說得一語雙關,他沒指望荷花能聽懂,但還是為自己先前那種自暴自棄的念頭很是羞愧,抱起荷花道,「以後大哥每日還教你識字好不好?我可以一邊幫家裡幹活,一邊繼續念書,左右不過是等三年再考,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荷花見他這樣就放下心來,提起識字忽然想到,自己原來每日都去跟著齊錦棠識字,可是自從跟去城裡到現在,就只那天挖小根菜的時候見過他一回,自己不知是什麼緣故,這些天一直都沒有去過,也不知他會不會還每日下午都去等著。

    想到這兒她就呆不住了,從博榮懷裡掙脫開道:「大哥,爹娘都盼著你出人頭地,你可要好好努力才是,我有事出去一趟。」

    話沒說完人就已經出了屋子,博榮見狀無奈地搖搖頭,這個妹子可真是天天都活力充沛的,收回心思繼續低頭練字。

    荷花一路上心理鬥爭著,都這麼多天沒去了,齊錦棠也沒來找過自己,咋可能就天天在山上傻等,不過既然都已經出來了,還是去看看算了。沿著山道一路上去,遠遠地已經能看到那棵二人環抱粗細的大樹,她腳下不知是該加快速度還是掉頭回去,不過這一切的糾結,都在看到樹下穿著青色衣袍的男孩兒的時候消散了。

    齊錦棠竟然真的坐在樹下,人靠著樹幹似乎在小憩,纖長的睫毛在微風的吹拂下微微顫抖,黑亮的髮絲也在旁邊輕柔地晃動,時而划過他的臉頰,雖然沒有驚醒他,卻讓看得人心裡麻蘇蘇地發癢,很想伸手過去幫他抿到耳後。

    荷花放輕腳步走得更近一些,還沒等伸出手去,齊錦棠卻猛地睜開眼睛,在看到她的瞬間眼中閃過驚訝的神色,但隨即就柔成了溫軟的笑意,滿滿地盈在他黑亮的眸子裡,水汪汪地好似要溢出來似的。

    「……」荷花訕訕地收回伸出去半截的手,摸摸自己的鼻尖問,「你不會每日都在這兒等我吧?」

    「左右下午也是沒事,來這裡曬曬太陽也挺好。」齊錦棠小大人兒是的裝模作樣地說。

    荷花嗤地笑出聲來,自己也坐到他身邊,跟以前一樣地說:「今個兒教什麼字?」

    齊錦棠見荷花笑他,又露出小孩子獻寶的神色,從懷裡掏出個小冊子道:「今個兒給你帶來個好東西,你看這是啥。」

    荷花本以為是個什麼城裡新出的話本子,不在意地往書頁上一掃,就如磁石一般吸引住了她的眼神和全部的注意,書封上的四個字赫然是----蔣朱農書。

    她滿臉驚喜地盯著看了半晌,才發出一聲驚呼:「天哪!你真的找到了!」哪裡還記得他的什麼少爺身份,伸手搶過農書就翻開貪婪地看了起來。

    齊錦棠只是笑看著她,沒有說半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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