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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09:56 作者: 無名指的束縛
    「嗯,是該送去。」方氏點頭道,「齊公子上回送你回來,還帶你去玩兒,該謝謝人家才是。」

    她說罷用個小提罐裝了粥,又擱了佐料,遞給荷花之後又有些不放心地說:「你自個兒去行嗎?回家找茉莉陪你去吧。」

    張娘子忙把自家三個小子扯出來道:「這不是現成的人,這幾個小子皮實著呢,有他們陪著,肯定不會有人欺負荷花的。」

    荷花進屋之後是看到有幾個小子在張娘子身後,但見他們一直沒露頭,還以為是到旁人家做客不好意思,這會兒定睛一看,竟然就是之前要搶自己酒罈子,又把自己推倒的那幾個,小眉毛登時立了起來。

    瞧著年紀最大的那個稍微有心眼兒一些,見荷花面色不對,立刻一手拎起提罐,另一隻手拉住荷花道:「走,我陪你去送臘八粥。」

    另外兩個小的也回過神來,連推帶拉地把荷花弄到外面,身後還傳來張娘子的囑咐:「你們好生照顧荷花,可不許犯渾。」

    一出院門,荷花就低聲不悅地說:「撒手!」說罷甩開他們幾個的手道,「不就是怕我告狀嘛,本姑娘沒那個習慣,提罐拿來,用不著你們陪我去。」

    荷花從張家老大手裡奪過提罐,自個兒朝齊錦棠家走去,那三個面面相覷,最後老大摸摸鼻子跟在荷花身後,另外兩個也只好不太情願地綴在後面。

    到了舉人老爺家,荷花輕輕扣了扣門,裡面出來個梳著總角小廝,問清是找誰,又把門嘭地關了個嚴實,荷花等了半晌,才見齊錦棠開門出來,她舉起手裡的提罐笑著說:「錦棠哥,給你送八寶粥。」

    齊錦棠的表情有些嚴肅,接過提罐把荷花扯到自己身後,眼神裡帶著戒備地看著尾隨而來的三個小子,頭也不回地問:「荷花,他們欺負你了?」

    荷花小手被他捏得緊緊的,感覺他的掌心溫熱潤濕,他如今也不過還是個孩子,面對三個半大小子,也不知心裡怕不怕,但他卻還是挺直了身子擋在她的面前。

    祝家院子裡,兄弟幾個已經把豬放倒在案上,難聽的嚎叫聲頓時傳遍了小半個村子。

    張屠夫眼明手快,手間白光一閃,刀子沒入豬脖子,慘叫聲戛然而止,殷紅的血就汩汩地涌了出來。

    祝老四贊了聲:「張大哥好準頭。」拿著個柳條子在盆里攪合,等會兒血放乾淨以後兌上水,再加上鹽和蔥姜,再剁些個肥油進去準備灌血腸。

    張屠夫憨厚地笑笑,把手裡的刀擦淨擱在一旁,另拿傢伙什兒在豬的後蹄兒上割開個刀口,伸進去攪幾下,用力朝里吹氣兒後緊緊地扎住,叫人往豬身上澆開水,自個兒拿著個鐵板刮,待豬毛褪得八九不離十,這才開始收拾頭蹄下水,把膛豁開之後,張屠夫笑著說:「你家豬餵得好,足有三指的膘兒呢!」

    方氏正在幫忙灌血腸,聞言剛要接話,就見荷花跑進來嚷道:「娘,錦棠哥被張家的幾個哥哥打了。」

    院裡的人全都嚇了一跳,方氏趕緊擱下手裡的東西過來問:「荷花你慢慢說,到底咋回事?」

    「剛才我給錦棠哥送臘八粥,然後他說送我回家,結果張家的幾個哥哥說什麼我是他家的媳婦,讓錦棠哥離我遠點兒,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咋回事,他們就過來拉我,錦棠哥攔著不許,就被他們打了。」荷花說罷扯著方氏就要往外跑

    方氏急得在圍裙上胡亂擦擦手,跟出去問道:「人呢?這可怎麼是好,可打傷人了?」

    張娘子在屋裡聽說自己兒子打了舉人老爺家的公子,也嚇得不知怎麼辦好,趕緊穿鞋下地也追了出去。

    方氏出門沒走幾步,就見齊錦棠提著個提罐走過來,衣裳被扯得有些褶皺,臉上似乎也有烏青,她忙迎上去問:「齊公子,可傷到哪裡了?這臉上也被打了?要不要請郎中瞧瞧?」

    齊錦棠不甚在意地抬手蹭蹭嘴角,笑著道:「嬸子,你叫我錦棠或者棠哥兒就是了,咱們都是一個村兒的,用不著那麼疏遠,剛才不過是一點兒誤會,不礙事的。」

    張娘子見兒子都在後頭老遠地躲著不趕過來,上去朝每人打了幾巴掌,扯過來道:「你們三個,趕緊給齊公子賠罪,膽子越來越肥了,幹啥都沒個輕重,就算是鬧著玩,也不能打舉人老爺家的公子。」

    幾個人的表情都不甚情願,磨蹭地走到跟前兒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開口說話。

    齊錦棠開口圓場道:「張嬸子,沒事的,我們就是鬧著玩,不用當真的。」

    荷花對那幾個小子又氣又惱,尤其是那個老大說什麼自個兒是他弟的媳婦,就要離別的男人遠遠地,當真都快把她的肺氣炸了。這會兒聽了張娘子那看似道歉,其實卻是暗地裡撇清自家兒子的話,她可沒齊錦棠那麼好的涵養,也不想既往不咎,正轉著心思就見張家老大正氣哼哼地盯著自個兒,頓時計上心頭。

    既然張娘子想給她兒子遮掩,那她就激張家老大自個兒把話都說出來,荷花心裡打算好了,就上前去扯著齊錦棠的衣襟道:「錦棠哥,臉上疼不,荷花給你呼呼。」

    齊錦棠把手裡的提罐交給方氏,蹲下身給荷花擦乾淨臉上的淚痕,哄她道:「荷花不哭,我沒事的。

    荷花當真就朝他嘴角地烏青處輕呼了兩口道:「娘說過,呼呼就不痛了。」

    荷花身上似乎還帶著小孩子的那股奶香氣,兩口氣兒輕柔地吹在他的嘴角,粉嫩柔軟的小嘴兒似乎還不經意地觸碰到他的唇角,齊錦棠頓時被她的舉動弄得有些發呆。

    張家老大已經是十二、三歲的年紀,對一些事兒已經有些懵懵懂懂地認識,加上平時在村兒里瘋鬧,也經常聽得見那起媳婦婆子們說些烏七八糟的話,所以剛才見齊錦棠拉著荷花的手才會忍不住動手,這會兒看見他倆當著大人的面兒還這般親昵,氣得跳腳嚷道:「娘,你不是說讓荷花給老二做媳婦?她咋還跟別人親近?」

    方氏聽了這話,也顧不得去查看齊錦棠的傷勢,扭頭看向張娘子問道:「她嬸子,這是咋回事?」

    張娘子這會臉上紅一陣兒白一陣兒,趕緊開口解釋道:「嫂子,你可別聽孩子瞎說,其實也怪我,前幾日我見你家荷花模樣生得好,人也機靈懂事,我在家吃飯的時候,就跟我當家的說,以後若是能求你家荷花給我家小子做媳婦就好了,誰知這幾個混小子竟扯得沒了個邊兒去。」

    方氏聞言面色稍稍好看了點兒,又想到這會兒正請人家來殺豬,也不好太薄了面子,於是重新掛起笑容道:「原來是這麼回事,不過我家荷花還小,而且上頭還有哥哥姐姐,這事兒過幾年再說也不遲。」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也就是在家閒說那麼……」張娘子的話還沒說完,她家二小子忽然不依不饒地哭鬧起來。

    「娘,你說給我找小媳婦陪我玩兒的,我要荷花陪我玩兒……哇……」他哭鬧了一會兒見張娘子沒有回應,沒有像平時那樣哄著應他,登時躺倒在地,也不管身上的衣裳,又是踢腿又是打滾。

    聽了孩子這樣的話,方氏也基本猜出了前後的端倪,無非是張娘子看見自家條件不好孩子又多,想要求了荷花去她家,給她二兒子做童養媳。而且方氏一開始瞧見的時候,就覺得她家老二似乎有些木愣愣的,說話做事都先去瞧老大怎麼做,原本以為是太靦腆,這會兒看著根本就是腦子缺根弦兒。

    張娘子這會兒也找不出理由來圓場面,狠狠地瞪了大兒子一眼罵道:「傻站著幹啥,還不把你二弟弄回家去。」然後訕訕地賠著笑過來對方氏道,「嫂子,我真沒別的意思,只是喜歡你家荷花,巴望著她能給我做媳婦,我家掌柜的手藝好掙得也不少,絕不會虧待了荷花的。」

    方氏壓著心裡的怒意,不去接她的話頭,只是淡淡地說:「她嬸子,你剛才出來得急沒穿大衣,如今外頭噶噶冷,趕緊回屋上炕暖和暖和。」說罷也不再去瞧她,趕緊過去接過荷花,拉著齊錦棠往自家走去,「趕緊去給你上點兒藥,身上可還有哪兒傷著?」

    張娘子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見方氏還沒迴轉,氣得銀牙咬著下唇,然後朝方氏離開的方向用力啐了一口,低聲道:「不識抬舉的東西!」

    第一卷 瑞雪兆豐年 第二十一章 賊心不死【六百加更】

    終於、終於加更了,自己給自己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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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領齊錦棠回家洗了臉,翻出平常鮮少用的火斗兒,去灶底夾了些火炭兒,把他的外衣重新熨燙妥帖換上,一直給送回家門口,這才回家繼續幹活。

    上午剛撈出來的酸菜,里外地沖洗乾淨,一片一片掰開平鋪在案板上,從根部片成半透明的薄片,最後在切成極細的絲兒。

    梅子在方氏對面切韭黃,抬頭看看方氏道:「嫂子切酸菜的手藝,在咱村兒絕對是數一數二的,我瞧著都能片十幾層出來,這樣燉出來的才好吃。」

    「熟能生巧罷了,你好生切菜,別只抬頭看我,看再切了手。」方氏足切了上尖兒一盆酸菜擱在旁邊,梅子已經用肥肉靠了油,就等著肉片和酸菜下鍋,對面的灶上燉著大骨棒子,這會兒已經飄出骨頭湯的香氣。

    待鍋里的肉和酸菜煮得差不多,把灌好的血腸提過來慢慢放到鍋里,把灶下的火頭壓下去,小火兒慢慢咕嘟著,梅子守在鍋邊,不時用做活的細針扎幾下放氣,免得煮得腸子爆開散花兒。

    因為有客人來,所以東西屋分開放擺了桌子,家裡的爺們陪著張屠夫在東屋喝酒吃菜,西屋炕上和地下各一桌,楊氏領著媳婦們陪著張娘子在炕上,梅子領著一群孩子們在地下。

    晚上這頓就是鄉下俗稱的殺豬菜,一盆酸菜燉肉是主菜,裡頭還下了豆腐、血腸、粉條等,擱在桌子當中冒著熱騰騰的香氣兒,另外還有血腸、白肉、護心肉和豬肝兒各一盤,旁邊擱著蒜泥。

    楊氏素來都是個講究的人,尤其是有客來的時候,從來都是大大方方,另外還配了豆芽炒肉丁、韭黃炒雞蛋和豆皮兒卷子,滿滿登登一大桌的菜,連張屠夫都讚不絕口地說:「祝大叔和祝嬸子真是講究的人,我十里八村都跑過,殺豬買豬的這麼長時間,你家這頓都算得上講究的。」

    女人們把菜上齊、酒擺好,就關上東屋的門由著他們男人去吃,自己到西屋來一邊兒說話一邊兒吃飯。

    荷花本來就有些心情不好,如今又跟張家的三個小子坐在一個桌上,就更覺得沒有胃口,懨懨地扒拉著自己碗裡的飯,也不往桌上伸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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