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2023-09-26 01:09:56 作者: 無名指的束縛
    茉莉已經在灶間架火準備熱飯,見荷花凍得哆哆嗦嗦,還扒著門fèng看外頭的雪人,上前把她拎到灶前訓道:「過來看著火,開著門把屋裡的熱氣兒都放跑了!」

    荷花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感受著火焰的溫暖,看著茉莉踩著塊方石上夠著刷鍋,心裡忽然湧起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開口道:「姐,等咱家以後有錢了,就不用你做飯了。」

    茉莉聞言一愣,然後手底下繼續刷鍋,笑著說:「好,姐等荷花以後有錢了僱人幹活,姐就享清福了。」

    荷花聽出她語氣里的玩笑,也不辯解,自己托著下巴盯著灶里的火苗,心裡不住地盤算自己怎麼能賺錢,一想起前世的專業她就頭疼,她父母因為工傷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她等於是被當地的林業局培養長大的,所以高考結束的專業,自然也就聽從組織安排,報了個森林資源保護專業,照著書本學了兩年的專業知識,分到林場開始跟著養林工專業實踐,還不到半年的時間,就被一棵剛剛放倒的紅松砸中了頭……所以她一直想等著開春到林子裡去看看,東北的森林裡可是遍地是寶,如今是古代估計還沒有人類的過度開發,只要肯干就不愁賺不到錢。

    茉莉刷完鍋去翻米袋子,倒了個底兒朝天也不過小半碗碎米,把裡頭的沙子和糠皮兒簸出去,洗刷乾淨倒進鍋里,只淺淺地遮了個底兒,加進去小半盆兒水,蓋上鍋蓋開始熬。

    方氏這回果然是奶水不夠,只能攙著米湯餵栓子,好在那孩子也不挑嘴,給什麼都吧嗒吧嗒吃得香甜。可是從娘家拿回來的那點兒碎米也不夠吃多久的,這還沒半個月就見了底兒。

    茉莉把米袋子收起來,嘴上就忍不住埋怨荷花道:「上回你跟爹去城裡,多賺的銅板兒為啥不買點兒碎米回來,淨買了些個沒用的東西。」

    荷花嘟著嘴也不說話,自個兒心裡倒是也後悔,當時對家裡的貧窮情況還沒有深刻的認識,到了手的錢轉眼就花了個乾淨。但是被茉莉說了又不服氣,小聲嘀咕道:「那頭花你還不是高興地收起來了。」

    「說啥呢?」茉莉過來在她額頭彈了個腦蹦兒。

    「沒啥,我是說小弟能不能喝魚湯?」荷花抬手捂著腦門,趕緊從善如流地改口道。

    茉莉從外頭的缸里拿出凍得死硬的餑餑,在鍋里架了個籠屜擱進去,聽荷花這麼說就道:「大冷天的去哪兒買魚?」

    荷花心裡打定主意,只笑眯眯地不吭聲,吃過午飯只說了句:「爹,娘我出去玩兒!」就拉著博寧撒腿就跑。

    出了家門,博寧問:「荷花,你這是幹啥去,還沒拿爬犁呢!」

    「你咋一天就知道玩兒!」荷花對他嗤之以鼻道,「咱去釣魚。」

    這回輪到博寧嘲笑她道:「天寒地凍的,河裡都結冰了,釣個啥魚!」

    「你跟著我去就是了!」荷花懷裡揣著自個兒省下來的半個餑餑,還有家裡一個破布口袋,領著博寧找了個沒人瞧見的江面,撿了塊兒石頭用了吃奶的勁兒砸下去,只濺起一串冰花,再看冰面上,只留下個白印子。

    兩個人輪流砸,累得胳膊酸疼才總算是把冰面砸出個小窟窿,荷花少掰了點兒餑餑的渣丟下去,果然不多時就有黑背的魚兒翻騰出水面,把博寧看得眼睛都直了,「咋還真有魚……」

    荷花自然不會跟他去講什麼魚在水下缺氧之類的道理,只把布袋子丟給他,自己翻出偷拿的繡花針和粗麻繩,做了個簡易的魚鉤,團點兒餑餑塞上去,順到冰窟窿里,不多時就有條尺把長的糙魚咬了鉤,荷花揚手一甩,把魚摔到了冰面上,只撲騰了幾下就被凍得粘在冰上。

    博寧屁顛屁顛地過去撿起來裝進布袋子裡,繼續過來蹲在冰窟窿邊兒上等著。

    fèng衣針做的魚鉤有些不太好用,遇到大魚稍微一掙扎就脫了鉤,好在荷花早就有心裡準備,博寧又很容易被滿足,他見天黑前已經弄了六七條不大不小的魚,美得跟什麼似的,恨不得在冰面上翻幾個跟頭。

    「行了,咱回家吧!」荷花起身兒拍拍身上的雪,收好麻繩和魚鉤,「再不回去娘找不著咱們該著急了。」

    博寧見荷花搬出來方氏說話,就只得拎著布口袋跟著荷花回家,晚上方氏很大方地煎了三條魚,剩下的給栓子熬了濃濃的魚湯。全家都很是開心,博寧更是心滿意足,直嚷嚷著明個兒還要去釣魚,爭取天天都給弟弟熬魚湯喝。

    但是荷花晚上卻聽到祝永鑫聲音很低沉地跟方氏說:「要不我出去找點兒活干,也省得家裡這麼緊巴,荷花和博寧才五歲,都知道給家裡分擔了。」

    「這都快到年根兒了,你去幹啥?」方氏有些不太同意。

    「家裡忙年都是你們女人的活,大哥還有老三還不是都出去摸牌,我倒不如去城裡干一個多月的活兒,就算掙不到多少錢,好歹人家管吃管住的,總比在家呆著強。」祝永鑫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我明個兒就攔車去城裡。」

    第一卷 瑞雪兆豐年 第十三章 進城找活

    第二天一早,祝永鑫就又說起要去城裡幹活的事兒,博榮年紀大些,聞言面色有些凝重,吃飯的動作也緩慢了許多,茉莉還不是很曉事,聞言還很是開心地說:「爹,那賺了錢就能給小弟買白米熬糊糊了。」

    荷花大眼睛轉了轉,邊喝粥邊含含糊糊地說:「爹去學木匠活,回來上山砍木頭給荷花做小桌子小椅子。」

    方氏聞言心裡一動,對祝永鑫道:「雖然是孩子話卻也有道理,咱村還沒個做木匠活的,你去學個木匠,咱們這兒山上都是樹,以後家裡用啥都自己做,豈不是省許多的錢,而且村里誰家要做個啥,咱也能接個活計不是,就不用總去城裡找活做了。」

    「我去城裡看看再說,得看人家有啥能幹的就幹啥,還能自個兒挑不成?」祝永鑫埋頭扒飯。

    方氏聞言覺得也對,又道:」那吃完飯我給你收拾鋪蓋,你去跟爹娘說一聲再走。」

    吃過早飯,荷花跟著方氏到主院的時候,就見祝永鑫沉著臉蹲在院裡抽菸,老祝頭也鐵青著臉色,劉氏站在自家屋門口倚著門框似乎在看熱鬧,瞧見方氏進院,登時笑著說:「大嫂,手腳倒是麻利,鋪蓋都給收拾好了!」

    老祝頭把菸袋鍋子在石板上摔得山響,耷拉著眼皮滿是不悅地說:「老三媳婦,大半年的農活剛乾完,爺們也得多歇歇才是,哪有上趕著打發去幹活出力的。」

    荷花聽了這話,心裡翻翻白眼想到,難道都跟老祝頭和三叔那樣,天天出去耍錢才是正經的不成?

    方氏聞言也是一愣,手裡的包袱順手擱在門口的凳子上,進院道:「爹,我……」

    「是我自個兒要出去幹活的,跟她個女人家有啥關係。」祝永鑫悶聲道,「她敢指使我,還不老大的耳刮子扇她?」

    「還有一個多月就過年,你出去折騰啥,自家沒飯吃啊?」老祝頭聽兒子這麼說,朝方氏翻了下眼睛,又塞了一菸袋鍋子的旱菸,吧嗒吧嗒開始抽。

    祝永鑫猛地站起身道:「老四今年要說親事,梅子也得開始備嫁妝了,我尋思著出去學點兒木工手藝,掙多掙少的,以後自家拾掇個啥的方便。」

    老祝頭眼睛一瞪還想說話,楊氏從屋裡出來道:「你跟孩子凶啥,老三說得也是個理兒,只靠那土裡刨食兒的,年年省不下幾個子兒。」然後對祝永鑫道,「讓老四跟你一起去,兄弟倆有個照應,年前趕緊的回家。」

    老祝頭當著兒子媳婦的面被楊氏截了話,火氣登時起來了,手裡的菸袋鍋猛地一摔,嚷道:「這家誰做主,要造反啊?」

    菸袋鍋子裡的菸灰和火星四濺,把楊氏的鞋面燙出好幾個黑點兒,她心疼不已,嘴上也就不樂意道:「別把你以前那土匪脾氣拿出來,家裡的日子,過得啥樣你心裡沒數?家裡除了你每月還能吃上幾天細糧,不都是啃餑餑吃鹹菜?」

    「啃餑餑吃鹹菜有啥不好,早幾年連樹皮糙根都吃的日子,你沒過啊?」老祝頭絲毫不覺得自己不對,在他心裡,覺得鄉下人就是要靠天吃飯,把地伺候好了,收什麼吃什麼,才是本本分分的過日子,「如今這日子,有地種、有糧食打,還有啥可不滿足的,非要走那些個歪門邪道的出去幹活,把莊家人好好的本分都丟了。」

    眼瞧著老祝頭跟楊氏就要吵起來,荷花看著倔強的老頭子和氣得不輕的楊氏,只好裝傻充愣地跑過去,抱住楊氏的腿仰頭看著她道:「奶,你上回說要給我尋小姑父咧!」

    梅子聽到吵鬧剛從屋裡出來,聽了荷花這話拿面頰飛紅,用指尖在她額頭上一戳:「你才幾歲,知道個啥!」

    荷花聞言低頭掰著手指頭說:「上回有人給四叔說親,說女方家的嫁妝值二十兩銀子咧,爹說一兩銀子是一千文錢,一文錢能賣一塊飴糖,那二十兩……小姑,你說能買多少糖吃?」

    老祝頭聽了這話,頓時不說話了,別說是二十兩銀子,現在讓他掏出二兩銀子,怕是都拿不出,自個兒去撿回了菸袋鍋子,冷聲道:「我是管不住你們幾個野小子了,愛幹啥幹啥去!」

    荷花抱著楊氏的腿,直等到老祝頭背著手走出院子,才鬆了口氣,她可不想跟博源似的,被打個頭破血流的。

    楊氏和梅子去給老四收拾了鋪蓋衣裳,楊氏回屋掏了許久,從炕琴里拿出小手絹包著的銀錢,掂來捏去的,最後咬牙拿了二兩銀子和一貫銅錢,出門遞給祝永鑫道:「俗話說窮家富路,拿著點兒錢免得有啥用處,可裝好了。」

    祝永鑫把銀子塞進貼身的荷包里,一貫錢直接盤了夾在鋪蓋里,背上行李招呼老四出發,現在到官道上,說不定還能攔到去城裡的車,不然就要自個兒背著行李走去了。

    方氏見人當真要走了,心裡又突然有些個不得勁兒,過去給祝永鑫扯扯衣裳道:「出門在外的照顧好自己,也看顧好老四,平時多加衣裳,別貪涼鬧病,差不多就趕緊回來,家裡還得忙年呢!」

    荷花也湊過去扯著祝永鑫的衣角道:「爹放心去學手藝吧,娘會照顧好荷花和大哥大姐還有弟弟的。」

    一句話把祝永鑫和方氏都逗笑了,祝永鑫抱起女兒親了親,然後把她塞到方氏懷裡,也囑咐道:「晚上鎖好院門,屋裡也要閂好,若是害怕就叫梅子過去陪你。」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