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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09:56 作者: 無名指的束縛
荷花吐吐舌頭,她初來乍到,哪裡知道城裡還有這樣的分區劃分的保護主義,見祝永鑫不高興,趕緊摟著他的脖子撒嬌道:「爹,我以後不敢了,人家許是瞧我年紀小,咱家東西也少,就沒跟咱計較呢!多賣的錢讓我自個兒挑東西好不好?」她在心裡合計著,五斤半的蘑菇,如果在牙行是一百六十五文錢,自個兒足多賣了七十五文。
「你要錢做啥?這蘑菇是爺爺曬的,錢自然是要給爺爺的。」祝永鑫不肯應。
荷花癟著嘴想找個什麼藉口來說服他,最後道:「今個兒這錢是因為我才多賣的,自然該歸我不是?而且若是這回爹多拿錢回去,爺下回再采蘑菇讓你賣,錢少了豈不是要挨罵?」
「你才幾歲懂個啥?」祝永鑫戳戳她的額頭,見她癟著嘴,大眼睛水汪汪滿是祈求地看著自己,尋思著自個兒也帶了點兒錢出來,不禁心軟地問道,「那荷花想買啥?」
「給娘買魚燉湯,給爹買個新煙鍋子,給大哥買點兒好紙,給大姐買頭花,給博寧買飴糖……」荷花掰著沒受傷的手算著,「不知道這些銅板夠不夠用……」
祝永鑫見她數了半晌都沒提她自個兒,心裡又是高興又是酸楚,點頭道:「行,那這多出來的銅板就歸荷花使。」
不過荷花顯然是對這時候的物價沒什麼了解,飴糖居然一文錢一塊,她盯著瞧了半晌,咬牙買了一小包十。賣頭花的鋪子裡花樣兒極多,薄紗堆的、珠兒串的、還有玉片兒綴起來的、銀絲掐出來的……但是荷花拍拍自己的小荷包,看來能選擇的就只有門口笸籮里,五文錢一支的普通絹花,挑了兩支讓店家用粗紙好生包起來。
如此二十文錢就已經沒了,祝永鑫的菸袋鍋前陣子摔得開裂總是漏氣,被他用粘土修補了修補,但是受熱久了還是要脫落,只得補上用幾天再補,荷花在買菸斗的鋪子裡挑了個跟原本一模一樣的,店裡開價三十文,她仗著自己年紀小又生得可愛,又是裝可憐又是賣萌,軟磨硬泡的總算是用二十五文買了下來。
摸著兜里還剩的三十文錢,荷花的臉色就不太好看起來,也不知魚多少銅板一斤,祝永鑫抱著她到了一家文房四寶的鋪子,店裡的夥計瞧見他倆的模樣,就直接把人引到屋子一角堆的糙紙那邊,連話都懶得說半個字。
荷花一瞧眼前的都是大哥平時用的糙黃色粗紙,立刻扭頭去看別處,見正北櫃檯上有人在瞧雪白的宣紙,伸手指著那邊問:「那個多少錢?」
小夥計朝她瞥一眼,見是個小孩子懶得計較,不大情願地說:「五十文一張。」
荷花瞬間瞪大了眼睛,看著櫃檯上鋪開的宣紙,就算這紙白得勝雪、大得像炕被,可也用不著要五十文錢一張吧,比一斤蘑菇還貴咧。
見荷花這樣的表情,那小夥計撇撇嘴,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你買不起的表情,把荷花氣得直咬牙,可一想自個兒的確就是買不起,又頓時泄了氣,開口問道:「這位哥哥,可還有便宜些的宣紙?」
「喏,那邊有平時裁歪了的紙,五文錢一張。」小夥計還是動也不動,直接呶呶嘴。
荷花過去一瞅,估摸著是那大張宣紙的六分之一的大小,邊緣有的裁得有些歪,有的太毛糙,她咬著下嘴唇心道,這樣裁壞了的咋還要這麼貴咧,不過若是回去把邊緣修齊了,寫字兒倒是不耽誤。
攥著荷包猶豫半晌問:「這位哥哥,我有二十文錢,你賣給我五張好不好?」
那夥計倒是還好說話,直接過來就卷了五張紙,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之後,荷花非常地懷疑自個兒是不是被人蒙了,不過後來接連又問了兩家,果真都是這個價兒,她才覺得心裡舒坦了點兒。
荷包里還有最後的十個銅板,她苦著臉問:「爹,剩下的銅板怕是都不夠買個魚頭的吧?」
祝永鑫拿過她的小荷包翻了翻,然後道:「放心,二十文,夠買一斤鯽瓜子呢!」
二十文?荷花奇怪地看向自個兒老爹,難道這老爹不識數?伸手接過荷包,果然沉甸甸地多了錢,心裡這才明白是老爹怕自個兒買不到魚心裡難受,偷偷又給塞了十文錢。
她嘟起嘴道:「爹唬我不識數呢?剩下十文咱就買十文錢的魚。」
二人一路逛過來,祝永鑫要採買的東西也都差不多了,就抱著荷花往賣水產的鋪子去,離著老遠就聞見一股子腥氣,荷花見攤子上一共也沒幾種魚,眼睛骨碌碌轉了半晌,終於在角落處看見,堆著足有她四五捧那麼多的小鯽瓜子,她趕緊問:「老闆,這個多少錢?」
老闆眼皮都不抬地說:「給十文錢都捧走。」
荷花剛才得了砍價的甜頭,這會兒就又是說盡好話,最後只花了八文錢就買了那一堆新鮮的鯽瓜子。
祝永鑫問她:「買這寸把長的鯽瓜子幹啥?」
「回去給娘燉湯喝,人家說魚湯最補身子呢!」荷花眉開眼笑地催祝永鑫去裝魚,自個兒一枚一枚地數出八個銅板遞給老闆。
「還剩下兩文錢幹啥?」祝永鑫拎著魚故意問她。
「等會兒咱倆買蒸餅子吃!」荷花也答的乾脆。
在城裡顛顛兒地跑了小半日,回去的路上荷花又是一路睡到了家,連啥時候被茉莉洗了臉換了衣裳給塞進被窩裡的都不知道。
第一卷 瑞雪兆豐年 第七章 荷花被「迷」
白天睡多了的壞處就是,晚上容易驚醒,全家都睡下以後,荷花果然就悲催地被祝永鑫上炕的聲音驚醒,剛想開口說自個兒要去茅廁,就聽到方氏問:「今個兒去城裡荷花沒鬧你吧?」
「沒,就是有些個瘋魔。」祝永鑫把去城裡的事兒跟方氏叨咕了一遍。
「這孩子懂事早呢,啥都惦記著家裡,自個兒倒是不貪嘴。」方氏的語氣很是欣慰,又透著些個心酸,「你倒是瞞得好,幾個孩子都不知道你捎好東西回來呢!」
「是荷花的一番心意,明個兒讓她自己分去。」祝永鑫也笑笑,然後又有些憂心地說,「平時咱誰也沒教她這些,你說她咋會的?」
「最近老大念書她總往前湊合,倒是識數,不過聽你說的倒真是有些個不穩當,不會是被什麼迷了吧?」方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你還記不記得,荷花出生的時候有人給掐算,說魂兒不穩當,這樣最容易受驚嚇或是被迷住。」
「那怎麼好?」祝永鑫也皺眉問,「要不明個兒去找人給瞧瞧?」
「嗯,你明早趕緊去問問,別拖得麻煩了。」方氏的語氣聽起來很是當真。
荷花聽得一頭冷汗,如今跟家裡都混熟了,自個兒就總是忘記要遮掩性子,爹娘的擔心也是正常,才五歲的孩子去跟人談生意和講價,可不是得嚇著人,她在心裡打定主意,以後可千萬要把自己才五歲掛在心裡,莫要在做出什麼出人意表的事兒了。
她迷迷糊糊想著心事,也不知什麼時候睡著,第二天一早被茉莉從被窩裡挖出來道:「懶丫頭,還不起床。」
荷花看著幫她穿衣服的茉莉,想像著她戴著絹花的樣子,忽然吃吃地笑起來。
「這丫頭是怎麼了,大早晨起來就傻笑?」茉莉瞧她笑得奇怪,就扭頭跟方氏念叨。
方氏更覺得女兒是被什麼迷住了,催促祝永鑫吃過早飯趕緊去找人給看看。
照例是老大做好了早飯,全家聚在屋裡吃飯,荷花卻纏著祝永鑫道:「爹,我昨兒買的東西呢?」
「給你擱在炕琴里,自個兒拿去吧!」祝永鑫指著炕琴笑笑。
博寧好奇地問:「荷花買啥了?」
「喏,這飴糖是給你的,省著點兒吃。」荷花抱著東西出來一個一個分道,「這絹花是給大姐的,菸斗是給爹的,宣紙是給大哥的。」
方氏在炕上道:「都拿著吧,你爹說昨個托荷花的福得了幾十個銅板,荷花都給你們買東西了,自個兒就吃了個蒸餅子。」
博寧年紀小還不太覺得,只笑著說:「荷花,這糖咱倆一人一半。」
「傻丫頭!」茉莉拿著一支絹花就給荷花插在頭上,然後眼圈有點兒紅紅地說,「真好看!」
博榮拿著雪白的宣紙,只覺得自個兒喉頭似乎哽了什麼東西,半晌才說:「荷花那天不是說想學認字,以後哥每天都教你。」
博寧忽然問:「荷花,你給娘買啥了?」
「給娘買了燉魚湯的鯽瓜子,不知爹擱哪兒去了。」荷花坐下喝粥,含含糊糊地說。
「那你給小弟買啥了?」博寧又問。
這回把荷花給問住了,還真沒想著給小弟買東西,眼睛骨碌了一圈道:「娘喝了魚湯,小弟就有奶吃,就等於也是給小弟買的。」
家裡頓時被她的話逗得笑作一團。
早飯吃過博榮照樣去學裡念書,茉莉在灶間洗碗,博寧不知跟誰家孩子約好出去玩兒了,荷花趴在炕上看著小弟,祝永鑫揣了點兒錢就出門去了。
沒多久楊氏和李氏就得了信兒過來,看看荷花乖巧地在炕上自個兒呆著,李氏就說瞧著似乎沒事。
楊氏也覺得荷花看著好端端的,但還是說這會兒瞧著沒事也不敢大意,找懂的人瞧瞧才好。
兩個人說著說著就把話題扯到芍藥的腳上去了,楊氏很是嘆了口氣道:「這回老三媳婦是狠了心,誰說都不應了,昨晚老三跟她實實地吵了一架,她說若是不依著她就抱著孩子回娘家,老三最後也沒了法子,只說隨她去就是了。只可憐芍藥那丫頭,昨晚腳疼的哭了一宿。」
「娘也別太擔心了,我聽人說城裡的大戶姑娘都纏小腳,各人有各人的緣法,說不定以後芍藥真是個出息的呢!」方氏勸慰道。
李氏聞言笑得花枝亂顫,嘴裡誇張地說:「哎呦,荷花娘,不是我說啥,要說你家荷花以後出息那我信,芍藥那黑胖的樣兒,就算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她那隨她娘的吊眼梢子和大嘴可是變不了,還去跟人家大戶的姑娘攀比,也不瞧瞧自家地里長出來的是什麼苗兒。」
楊氏覺得自家孫女哪個都好,聽了這話就略沉了臉色,方氏不願意指摘別人,更是沒有接話,李氏就鬧了個冷場,臉上訕訕地,自個兒找圓場道:「娘,你瞧,荷花這兩年出落得越發招人稀罕了,哪裡還看得出小時候黃毛稀稀拉拉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