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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09:56 作者: 無名指的束縛
    老四祝永峰一聽也不耽擱,穿上厚實的衣裳,找楊氏拿了把銅錢就往外走。

    在門口迎面撞上老大媳婦李氏,祝永峰胡亂叫了聲大嫂撒腿就跑,李氏進門拿腔作調地說:「呦,老四這是做啥去,急得都火燒屁股了,該不是去跟誰家相媳婦兒吧?」說完還自以為好笑地捂嘴咯咯笑了幾聲。

    楊氏一聽這話就有些不樂意,老四今年都已經十七,論理早就該說親事了,可是這幾年家裡接連給老大、老二都起了土坯房,本來說先起一趟給老四說親,等以後日子寬綽了再給老三家起,可老三媳婦又要上吊又想跳河,說憑啥就自己家沒房,還得跟公婆住一起,卻先給老四蓋房。結果把個楊氏氣得頭疼胃疼,狠狠地鬧了一場大病,原本打算蓋房的錢都瞧病抓藥了,這會兒別說是蓋房,連個置辦個像樣的彩禮都拿不出錢來。老大媳婦又偏偏總喜歡提這件事,怎麼能不讓楊氏慪火,臉也頓時耷拉下來,把油罐子小心地舉到碗架頂上放好,不咸不淡地問:「大冷天不好生在家呆著出來瞎溜達啥!」

    「娘,這不是我家裡小弟要定親,我娘家爹說明個兒套車要進城去採買東西,讓我過來問問咱家有沒有人跟著去,或者用不用捎帶著買啥。」李氏平時最愛捯飭,只要出門就都擦著胭脂抹著粉,所以離老遠看見個大白臉,就一準兒是她。這會兒笑得滿臉掉粉沫,還以為自己挺美的,沖荷花招手道:「荷花想不想進城去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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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瑞雪兆豐年 第五章 裹小腳??!

    一聽李氏說要進城,荷花的心思就活絡起來,自來到這兒就還沒看過外頭是什麼樣,見她笑眯眯地朝自己招手,決心忽略那渾身熏人的香氣和滿臉的鉛粉,鬆開了抓著楊氏衣襟的手,撲到李氏懷裡脆生生地叫了聲:「大娘!」

    李氏過門十來年,只得了兩個小子,所以心裡很是稀罕閨女,見到別家乾淨漂亮的小丫頭,總是喜歡去抱抱親親,希望能借個運勢,給自己也帶個閨女來。近來發覺荷花越長越水靈,就很是喜歡親近她,但是荷花對自己總是愛搭不理的,今兒見她突然這麼熱情,頓時樂得眉開眼笑,一把摟在懷裡又是寶兒又是肉兒的亂叫,還在荷花白嫩嫩的小臉蛋兒上狠狠地親了幾口。

    荷花心裡還惦記著進城的事兒,不敢露出不樂意的樣兒,勉強牽起嘴角沖李氏笑著說:「大娘,荷花也要進城。」

    「好,明個兒進城也算荷花一個。」李氏又在荷花的臉上蹭了蹭,滿口答應著,「明個兒大娘抱著你坐車,還不親大娘一口?」

    荷花聞言臉色一僵,但是想到自己有求於人,也只好心一橫,閉著眼睛,胡亂朝李氏的臉上吧唧了一口,以表示自己的感謝。

    楊氏尋思了一會兒也說:「荷花娘剛撿了個小子,喜三兒和滿月都得熱鬧,你爹前些天撿的蘑菇也都曬乾能賣了,等下晚兒商議商議,看讓誰跟去賣了蘑菇再把要用的東西都一氣兒買回來,大冬天的隔著也壞不了,省得到跟前兒了再抓瞎。」

    「呦,老二家又添人口了?」李氏略有些酸溜溜地說,「還是荷花娘命好,有兒有女的,讓人瞧著就羨慕。」

    劉氏在一邊兒見沒人理自己,也起身兒扑打著土,湊上前問:「大嫂,去城裡也捎帶著我唄?」

    李氏瞥她一眼,「你又沒東西要賣,又沒錢買東西的,去幹啥?」

    「家裡那麼多活兒,得蒸饅頭煮雞蛋的,也是時候打大醬坯子了,不想著在家幹活,就惦記著出去浪蕩。」楊氏也不同意她去。

    劉氏的臉色登時就難看起來,嘟囔著:「誰稀罕去似的!」甩手出去回自個兒屋裡了。

    楊氏從櫃裡翻出打糧食時候灌好的蜀黍枕頭,準備拿去給孫子睡頭,免得以後把頭長歪了,又翻出幾件兒不能穿的棉布衣裳,打量著能剪開做尿褯子。

    荷花見李氏還抱著自己不撒手,就有點兒著急,但是又不好立刻就翻臉不讓人抱,正苦著臉不知道怎麼找個藉口下地,正瞧見小姑梅子從屋裡出來道:「大嫂要是進城,幫我把繡好的花樣兒帶去賣了,再幫我賣幾個新鮮的花樣兒回來。」

    「小姑,小姑抱……」荷花趕緊往梅子的方向伸手,期待小姑能夠解救自己脫離苦海。

    梅子果然沒有讓荷花失望,上前抱過荷花說:「荷花咋還包著手呢?瞧著小花貓臉兒,走,小姑帶你洗臉去。」

    荷花撲在梅子的懷裡,聞著她身上皂角的味道,可比李氏灑的香露好聞多了,聽她說給自己洗臉,更是高興得不行,心裡覺得這小姑雖然平時潑辣些,可實在是個懂的人心思的好人。

    晚上依照習慣,全家都去方氏屋裡吃飯,為得是沾新生兒的喜氣兒。因方氏在炕上躺著,所以只在屋裡地下並排擺了兩桌,一桌是老祝頭領著幾個兒子們,另一個大桌是楊氏帶著女兒、媳婦還有家裡幾個小的。

    楊氏趁機說起去城裡買東西的事兒,要先敲定出到底誰去,又找補道:「親家要買東西,荷花還要纏著她大娘去,咱家再去一個大人就是了,要不老二去吧,正好也看著荷花,再把小兒喜三兒和滿月的東西買回來。」

    祝永鑫本來只是埋頭吃飯,聽了這話抬頭瞅瞅,見劉氏一臉想去的模樣,剛想說要不讓她去算了,沒提防荷花忽然撲過來摟著自己脖子撒嬌道:「荷花要跟爹一起去城裡咯!」

    見女兒過來撒嬌,祝永鑫還沒吐出口的話就這麼咽了回去,但是又有些不放心地朝炕上看看,覺得自己若是去城裡,也沒個人照顧方氏。

    楊氏見狀開口把事兒敲定了道:「明個兒我過來照應著,你領著荷花跟你大嫂去城裡,家裡誰想買啥都掂量清楚了告訴老二,讓他捎回來。」

    劉氏衝著荷花爹的方向笑了大半晌,結果卻沒得到自個兒想要的結果,臉登時就沉了下來,把碗往桌上摔得咣當作響,沒個好氣兒地說:「吃飽了!」說著起身兒拉扯自家閨女芍藥,「吃什麼吃,胖得跟豬羔子似的,跟我家去。」

    芍藥只比荷花大一歲,平時家裡難得吃頓好的,今晚有菜有肉有蛋的,正吃得油嘴馬哈哪裡肯走,咧開嘴就要哭,手裡抓著的番薯餅子卻也沒停下往嘴裡塞,哭得一抽氣把自個兒嗆得直翻白眼。

    劉氏看見更覺得心裡窩火,劈手就朝芍藥後腦勺扇了一巴掌,這下可好,嘴裡的番薯渣子噴了滿桌,把荷花噁心地趕緊丟開筷子,直說自己也吃飽了。

    楊氏護孩子,趕緊過來攔著斥道:「老三媳婦你這是幹啥,孩子好端端的吃飯招你惹你了?」

    「就是個吃貨,看她這黑胖的德行我就來氣,又懶又饞的以後可怎麼嫁人?」劉氏想伸手從婆婆懷裡把女兒扯回來,「今個兒回家我就給她把腳纏上,以後下晚兒不許吃飯,啥時候瘦下來啥時候再吃。」

    「胡扯,纏什么小腳,咱們莊戶人家不作興那個!」楊氏頓時急了,「孩子才幾歲,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咋個能不吃飯?」

    老祝頭只自顧自地喝酒,屋裡鬧騰設那麼似乎都跟他沒關係似的,他不吱聲幾個兒子便誰也不敢說活,屋裡的氣氛登時有點兒沉重。

    荷花被嚇得睜大了眼睛,一顆心都要從嗓子眼兒跳出來,雙手不自覺地就抓緊了身旁茉莉的衣襟兒,先前見家裡的女人都是一雙天足,倒讓她壓根兒就沒擔心過這事,難道這兒的人還時興裹小腳不成?

    晚飯吃得許多人心裡都不痛快,梅子更是差點兒跟劉氏打起來,最後氣得直接把芍藥抱走,說不能可著劉氏禍害自個兒親侄女。

    劉氏連哭帶嚎地又是一頓吵鬧,最後老三黑著臉摔了筷子,她才算是稍微消停,但嘴裡還是嘰嘰歪歪個不停,似乎有滿肚子的不痛快。

    荷花被裹小腳的事兒驚了一下,想等著聽個明白,誰知道劉氏自說自話都能歪樓的,幾句話下來就偏離了原始的話題,連去年冬天被誰害得摔了一跤的事兒都攀扯了出來,荷花越聽越是睏倦,就迷迷糊糊地靠在茉莉懷裡睡著了。

    等她夜裡被說話聲吵醒的時候,已經是睡在炕上的被窩裡了,只聽祝永鑫輕聲道:「她娘,孩子三嬸兒那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過是看咱家撿了個兒子氣迷心,所以覺得啥都不順眼,啥都想敲打幾句,別搭理她就得了,你想要買點兒啥,我明個兒去城裡給你捎回來。」

    「你兜里有幾個錢,還給我捎東西?你也用不著幫人描補,都做了這麼多年妯娌,我難道還不知道她是什麼人?平日裡吵架拌嘴的,我什麼時候往心裡去過?」方氏的聲音也放得很輕,「我不過是心疼芍藥那閨女,開春她就鬧著要給孩子裹腳,被咱娘死活的給攔下了,然後忙著地里的活兒就也沒在提起,如今這是農閒了,她倒是又想起來了,這回怕是沒那麼容易擱下了。」

    「她還不就是看里正家的閨女,裹了個小腳結果嫁去城裡享福去了,這才動得心思。」祝永鑫也嘆了口氣。

    「她也不想想咱家是什麼條件,芍藥又是什麼模樣,而且她真當那起子有錢人家是多麼享福的?」方氏不屑地說,然後又試探地問道,「如今咱家又添了一張嘴,我瞧著我的奶水也著實不多,免不得又要熬糊糊,到時候他三嬸子又該說嘴了,他爹,你看咱是不是分出去單過算了,吃好吃孬、掙多掙少的都是咱自家的,咱倆多干點兒,難道還養不活幾個孩子?」

    荷花從方氏的話里分析出,原來村里人大多都是不裹小腳的,而且自己爹娘也不贊成裹小腳,終於放下了自己的小心思,一時間沒有睡意,躺著不動聽爹娘說話。這會兒聽得方氏說要分家,恨不得立刻開口贊同附和,即便日子過得苦點,也比天天聽三嬸子刮刺強多了。

    「如今老三家沒起來房,老四還沒說親事,梅子今年也十三了,大哥都沒開口,你讓我咋說?」祝永鑫倒是沒惱,只是悶聲悶氣地說,「而且爹一直就說,我們老家那邊,多大的家業都要一起過,沒有分家的規矩。」

    方氏在心裡嘆了口氣,明知道會是這的結果,但總還是忍不住想問,又想起當初嫁過來之前荷花姥娘說,知道孝順的人以後也知道疼人,雖說男人對自個兒和孩子都沒得說,可在這分家的事兒上卻是從來不鬆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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