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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05:39 作者: 薔薇糕
這些上層太太夫人們說話七彎八拐,滿月一個初來乍到的,又只是雲嶠在外面私定的未婚妻,並未過什麼明路,就算紀國公府將人接了回去,將來是正妻還是妾室也未可知,陳國公夫人自然不會發請柬給她,只能跟秀姨娘旁敲側擊,也正好給了滿月裝傻的機會。
她長得嬌小清秀,聲音又甜又糯像剛出窩的鶯哥兒,笑起來頰邊還有兩個小小的梨渦,讓人一見便從心底生出甜意來,跟紀國公兒女們完全不是一種風格——也不知為何,紀國公聽著聽著怒氣便又少了半分,只深吸一口氣,道:「你有這份心是好的,只是入了紀國公府,往後便休要妄自菲薄,她們好奇想見你,便讓她們見一見便是,只記著謹守本分,莫要行差踏錯,自然不會丟國公府的臉。」
滿月笑意未變:「可我有一事不明,還請國公爺解惑。」
紀國公大度地一揮手:「你說。」
「陳國公府是不是比紀國公府更厲害,為何國公爺這樣怕他們呢?」
「老夫何時怕過那老匹夫?」紀國公登時一拍桌子,面前茶杯哐當一跳,嚇得滿月頓時瞪圓了一雙鹿眼。
見小姑娘驚跳起來,紀國公忙放緩了語氣:「你初來乍到不懂,往後切不可說這樣的話,平白惹人笑話,我紀國公府世代戎馬,老夫如今執掌虎符,號令天下兵馬,那陳國公不過一介文官,仗著家中出了幾位娘娘才抖起威風來,如何能跟老夫比?」
滿月撫了撫心口——老爺子確是號令將士慣了,嗓門粗得跟炸雷一般,也不知這樣粗枝大葉的父親,如何生出雲嶠那樣如謫仙般的公子。
「既然不怕,」她穩了穩心神才繼續開口:「那為何陳國公夫人只說了個好奇,我便得巴巴送到人府上給她看?聽起來便好沒道理,顯得咱們怕了她一樣,反墮了咱們紀國公府的威名。」
紀國公:……
她說得好有道理,老夫竟無從反駁。
也是太著急了,只想著借這姑娘洗清自己長子斷袖的聲名,免得日日被同僚嘲笑,倒忽略了這一層,想想也是,憑什麼他們一好奇,自己就得巴巴送人過去?
但只將這姑娘藏在府里,又怎麼證明自己並未撒謊呢?
紀國公憋了半晌,才道:「倒也不是送上門給人看,你就當跟著你姨娘出去見見客,學學接人待物,總歸也不是什麼壞事。」
滿月還是搖頭:「可我不想去。」
她三番五次推脫,饒是紀國公覺得自己已經夠大度,也不耐煩起來:「說來說去,怕還是紀雲嶠攛掇的你,你仔細想清楚,為討好夫君樣樣曲意逢迎的是什麼人?但凡讀過些《女則》、《女誡》,便知相夫教子才是做人正妻的本分,夫君若有不妥之處須得時時規勸,你只知一味聽他的話,我看將來也難有什麼擔當!」
這話里已經有些隱隱的威脅了。
滿月卻懶得去聽他的弦外之音,只見不得他什麼黑鍋都往雲嶠身上背,聞言也有些生氣:「這幾日我跟阿嶠哥哥連面也未曾見過,如何是他攛掇的我?您這樣專橫獨斷,難怪阿嶠哥哥寧願入贅,也不願回家呢!」
「大膽!」紀國公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赤果果在面前說他專橫獨斷,氣得眼前一黑:「霍……」
轉頭去問秀姨娘:「她叫霍什麼來著?」
旁邊秀姨娘也幾乎嚇呆:「回國公爺,她叫霍滿月……」
「霍滿月!」紀國公險些將面前黑檀嵌螺鈿的小方桌拍散架:「什麼專橫獨斷,今日你若不說個子丑寅卯出來,老夫便要……」
說到這裡卡了殼,便要將她怎樣?趕出府去?這節骨眼上還指著她洗刷長子的聲名,萬萬不可,打她一頓?她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恐怕一棍子下去便沒了,雲嶠如今本就跟家裡鬧得僵,到時候說不定徹底翻臉,何況畢竟也不是國公府中人,實在沒理由打她。
打也打不得,罵又罵不得,紀國公只感覺從未這樣憋屈過,半晌才想起她話里另一個重點:「你說他入贅又是什麼意思?」
「當初我爹尚在時,家中只兩個女兒,一直打算招贅的,阿嶠哥哥也應下了。」滿月一句話出來,老爺子當場便差點犯了心疾。
幸好她接著又遺憾地嘆了口氣:「可惜那時候我銀子不夠,付不起聘金,才作罷了。」
紀國公一顆心忽上忽下,聽到這裡才長出了一口氣,轉念一想又要暴怒:「這孽障,竟然連這樣的念頭都起過!」
滿月皺著眉看他:「國公爺,您天天這樣愛生氣,對身子不好,別人見了也不高興,還是改一改的好。我方才說您專橫獨斷,您還不信——我不願去赴宴,是因為如今雪災剛過,外面還有許多災民流離失所,聽說城西那邊的棚子至今還在搭建,好多百姓每天只能守著官府的賑災糧活命,一家子分一碗粥喝,您也知道我出身市井,又是窮人家長大的,知道挨餓的滋味,如今雖沒能力幫別人,但這樣的情形還赴宴大吃大喝,心中也實在不忍的。」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頓時沉默了。
半晌紀國公才澀聲道:「罷了,不願去便不去,眼下確實也不是時候。」
老爺子怒氣沖衝過來,一臉深思地離開,連相伴了數十年的秀姨娘都深覺罕異,何況滿月說話毫不留情,該說不該說的都說了,卻半點後果都沒有,對脾氣暴烈動輒打罵人的紀國公來說,幾乎是破天荒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