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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05:39 作者: 薔薇糕
梁子墨忍著氣,看向對面那張妖孽一般的傾世容顏,眼光卻不自覺在那道猙獰可怖的傷疤上停留了一瞬。
紀雲嶠,大齊紀國公府世子,祖上從開國之時跟在高祖皇帝馬後得的爵位,此後三代皆是武職,無論朝堂還是軍中皆是威名赫赫,算大齊最有權勢的世家之一,偏到了這一代承爵的紀國公身上,不知怎的娶了個身體羸弱的原配,生下長子紀雲嶠不久便撒手人寰,連帶著孩子也跟武力無緣,人都說這世子怕是廢了,偏偏這位世子武力不顯,才華卻驚人,七歲隨父親參加聖上親臨的狩獵宴,當場作詩五首,將在場一眾官二代壓得灰頭土臉。
梁子墨父親當時便是禮部侍郎,圍觀全程之後,回家便將自家幾名還在磕磕絆絆背千字文的兒子抽得鬼哭狼嚎,從此課業增加兩倍,給梁子墨幼小的心靈增加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更氣人的是,這位紀世子不光才華橫溢,還長了張絕世無雙的俊美臉蛋,據說當初皇帝剛有讓他幸公主的念頭,後宮便打成一團,幾名皇家金枝玉葉紛紛舍了矜持哭著喊著要嫁他,險些鬧出人命,偏偏他對公主們不為所動,反跟幾名皇子纏雜不清,甚至讓三皇子五皇子為他當街亮了兵器,兵荒馬亂中,才誤傷了他的臉面。
這樣的皇家醜聞一出,人人嘴上雖不敢說,心底誰不當成笑談,皇帝自然震怒異常,連下幾道敕令,奪了紀雲嶠世子之位不說,早朝時當面斥責紀國公教子無方,險些降了他的爵,紀國公同樣羞慚惱怒,當廷下跪聲明與紀雲嶠斷絕父子關係,一回府便將他杖責三十趕出了門,連衣服都不許帶上一件,只有先國公夫人的一名老僕拖著板車帶走了他。
從小到大,壓在頭頂那位光芒萬丈的人物突然沒了,梁子墨自然與永京中無數官二代一樣,再怎麼唏噓也掩不下心頭的幸災樂禍,誰知道自家從小疼到大的小妹突然鬱鬱寡歡,被家人定親之後甚至有了輕生的舉動,幸而被他遇見救下,嚇得他私下問了又問,才問出了那個讓自己眼前一黑的答案。
他妹妹梁平貞,不知何時曾見過紀雲嶠一面,從此便將一顆芳心繫在了那禍害身上,梁侍郎家與紀國公府地位天壤之別,梁家家風也不會允許家中女兒做妾,少女只能默默暗戀,如今聽聞心上人出了這樣的事,她心中又急又氣,又沒有任何辦法,竟染成了一樁心病。
梁子墨無法,又不敢讓家裡人知道此事,只得在妹妹哀求下,以遊學之名偷偷帶了妹妹出門,讓她最後再見紀雲嶠一面,成全了多年的心思。
至於回家之後會遭受怎樣的懲罰,一時之間也顧不上了。
「紀世子……」
「雲嶠。」
「雲兄,」梁子墨從善如流地換了稱呼:「你我在永京時交往雖不甚多,但梁某一直仰慕雲兄才華,雲兄又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
雲嶠卻不說話,只唇角微微一翹,目光移向桌上那盆開得正盛的百合,又轉回來,在他臉上巡視了一圈。
梁子墨只覺得這目光中富含深意,突然想到什麼,登時頭皮一麻。
這紀雲嶠……是因為什麼被逐出永京來著?跟幾名皇子……
再加上妹妹非要送來的那盆百合花,梁子墨頓時一陣惡寒。
天地良心,他梁子墨對男人真的沒什麼興趣啊!
再美貌的男人也不行!
「不是……紀,雲兄,你大概有些誤會,」他乾笑一聲:「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他。
「公子,」陳伯帶著食盒進來:「隔壁家送飯菜來了。」
他對著梁子墨欠了欠身,才將食盒放到桌上:「原是想等您二位談完話再送來的,只是家裡沒個灶火,老奴擔心再等一會兒飯菜涼了,所以才斗膽進來。」
梁子墨吁了口氣,繼續乾笑:「無妨無妨,原來雲兄還未用晚膳,倒是梁某的不是了。」
「今日來得倉促,也未帶什麼薄禮,只是路上看見這盆花新鮮,才隨意買下來充個見面禮,幸好梁某在這桐縣還要盤桓幾日,不如明日……」
食盒蓋子揭開,一股鮮香濃郁的滋味瞬間充斥了小小的書房,將桌上那盆百合花的香味都壓了下去。
梁子墨肚子咕嚕一聲,不爭氣地響了起來。
該死,一進城光想著找住處了,得知雲嶠所在之後又馬不停蹄地趕過來,竟然忘記自己也沒吃飯。
雲嶠卻自顧自地擺開了兩份碗筷。
梁子墨目光一睃,見食盒中不過一碗松蕈雞肉,一碗湯,一碟糟蘿蔔,除此之外便只有兩大碗下人才吃的黍米飯,頓時有些同情。
「雲兄不必客氣……」
「沒客氣,」雲嶠徑直打斷了他:「這副碗筷是陳伯的,居處簡陋,便不留梁二公子用飯了,請。」
到底是落魄了,竟淪落到跟下人同桌而食的地步。
梁子墨忽略掉被人直接趕客的尷尬,站起來作了一揖:「既如此,梁某便明日再來拜會。」
「不送。」
說不送就真不送,梁子墨灰溜溜自個兒出了門,就看見妹妹和侍女正站在院門口。
「妹妹,你怎麼……」
他咽下後半句話,快走幾步過去,小聲道:「怎麼連幕笠也不戴?」
他有些焦躁和埋怨:「如今你已是定了親的人,這桐縣雖天高路遠,難保沒有認識咱們的人在,萬一發現你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