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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言清

2023-09-26 00:56:47 作者: 白鷺成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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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暗的天牢牢房裡,也曾有人苦苦哀求他:「石大人,求您開審,求您問罪,求您還我關家一個公道!」

    然而,彼時的石有信高高在上,不屑地站在牢房外頭冷哼:「關將軍都已經畏罪自盡,你們還想要什麼公道?罪名已定,等著死吧!」

    人在事不關己的時候,總是能平靜甚至有點幸災樂禍地看待各種不平之事的,很多人心無敬畏,覺得報應是不存在的,如果當真存在,為何還有那麼多壞人活得尚好?

    然而,報應當真臨頭,他們的臉色也會格外精彩。

    「那不關我的事啊!滿朝文武都想讓關家亡,關家不亡不行啊!」石有信抖著嘴唇,眼裡滿是求生的渴望:「我就算愧對關將軍,可我也是逼不得已,逼不得已啊!」

    好一個逼不得已!風月冷笑,扭頭問四周站著坐著的眾人:「你們想他死嗎?」

    「想!」整齊劃一的聲音在屋子裡響起,驚得石有信傻了眼。

    「您瞧,我也是逼不得已。」回頭看著他,風月道:「您好生享受這最後的幾日活頭吧,等民情沸騰之日,就是您下黃泉去贖罪之時。」

    人要是不知道自己的死期,還不會有什麼畏懼,一旦知道,還逃脫不了,就像酒樓廚房的籠子裡關著的雞鴨,絕望萬分又時刻充滿恐懼。

    石有信崩潰了,嘶吼道:「我可是堂堂廷尉,你們這些山野賊寇,都不要命了嗎!一旦被人找著我,你們統統要斬首!滿門抄斬!」

    「不好意思,我滿門也就我一個人。」站起來踹了那籠子一腳,風月眯眼道:「別說那些窩囊廢找不到你,就算找到了,你也會先死在我手裡!」

    「啊——」怒目圓睜,石有信雙手抓著那關狗的巨大籠子,死命搖晃,鐵籠哐當作響,伴隨著他這瘋了一樣的嘶吼,聽得人萬分舒暢。

    「叫吧叫吧。」風月笑道:「等你沒力氣叫的時候,就要死嘍~」

    輕靈的聲音,配著那一臉陰鷙的表情,嚇得石有信叫得更凶。屋子裡的人紛紛捂著耳朵出去,開始印刷他的罪狀。

    站在院子裡,風月看了看天,覺得魏國的天空難得地變得澄清了起來,一時心情大好。

    賀蘭長德死了,趙旭也已經死了,收拾完石有信,她大概就可以聯繫言清進宮了。

    正想著呢,就聽得靈殊跑進來稟告:「主子,外頭來了個穿著鶴袍的仙風道骨的人,瞧模樣就三十多歲,說找您。」

    他們身處照影山下的農家,按理說是不會有人找來的。可一聽這人的外貌描述,風月笑了:「正好有話要問他,快請言大人進來。」

    言清,當年的東宮管事,她機緣巧合下結識的朋友,自關家沒了之後,他就辭職離宮,說是要回老家,然而分明一直留在澧都,替她辦事。

    「言大人。」看著施施然走進來的道士模樣的人,風月笑著問了一句:「宮裡的事情準備妥當了麼?」

    言清本是聽聞石有信抓著了,過來湊個熱鬧,誰知道一來就聽見這麼一句話,臉當即就垮了,頭上的道士帽子都歪了下來:「你這麼著急做什麼?魏文帝自遇刺之後身子一直不好,興許不用你犯險,他自己就……」

    眉梢微挑,風月笑道:「他自己死,那我就活不安生了。」

    「……」悵嘆一口氣,言清搖頭:「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心裡的執念不但沒少,反而更深。看來陪在你身邊的人,並未好生勸導。」

    翻了個白眼,風月都沒管老朋友久別重逢的喜悅,上去就拎著這人的衣裳,眯眼道:「勸導我什麼?勸導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呸!你每次來都得說這些大道理,有什麼意思?不照樣幫著我報仇?」

    被她拽在手裡,言清瞬間不要那仙風道骨了,眉毛垂下來,好生好氣地道:「我就說個場面話,你冷靜點,冷靜點!這麼多年不見了,就不能先坐下來喝個茶?」

    「沒茶!」風月皺了皺鼻子:「先說事情辦好了沒有,我還指望著你把我弄進宮呢!」

    說起這事,言清就不免想起了三年前的某些事情,當即嚴肅了神色,低聲問:「您要是當真弒君,那該如何面對孝親王?」

    面對殷戈止?風月挑眉:「我為何要面對他?」

    事成之後,她多半是活不成的,根本不用考慮這種問題。

    詫異地看她一眼,言清小聲道:「您與他好歹私定了終身呢,向來只聽說男人始亂終棄,還沒見過女子滿不在意的……」

    更何況,三年前的關清越與別的進東宮的姑娘可不一樣,她壓根就不想當殷戈止的側妃,是當真喜歡他。

    摸摸鼻樑,風月也不扭捏,點頭道:「我承認,以前是挺喜歡他的,甚至不要臉的事情沒少干,但是那份感情,早淹死在關家流淌出的鮮血里了。我沒法兒怪他恨他,可是也沒法兒像從前那樣愛他敬他,相互利用而已。等一朝事成,我與他註定是要成為仇敵,再也不見的。」

    言清瞪眼,活像看個怪物似的看著她。

    哪有女子這般狠心的?對別人狠心就罷了,她這分明是要跟人玉石俱焚同歸於盡!

    「別用這種眼光看著我。」抓抓臉,風月道:「這件事我一早就想通了,從看見他的第一眼開始就想通了。你們也不必擔心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她其實挺無恥的,按理說都回了魏國了,挨個找人算帳的話,怎麼也該把殷戈止算進去的,畢竟就算他無心,卻也直接導致了關家的災禍。

    可是,想想殷戈止那變態的武功和深沉的心機,不是她慫,她只是不能再葬送自家兄弟的命。

    就讓他一個人好好活著好了,帶著對她的恨和一輩子也報不了的仇,好好活著好了。

    長嘆一口氣,言清將手裡的拂塵往桌上一扔,很是無奈地坐下道:「我一貫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清越啊,別怪我沒提醒你,孝親王就算對他父皇有怨,也絕對不會坐視魏文帝被刺殺,所以你的計劃,最好再擱置一段時間,仔細想想。」

    風月沉默,跟著他在桌邊坐下,盯著茶杯里的茶葉沉思了半晌,然後一臉嚴肅地問:「我要是去對孝親王用美人計,你覺得有沒有可能先放倒他,再進宮謀刺?」

    言清看她的眼神頓時充滿質疑:「三年多以前你都沒能迷惑大皇子,現在是哪兒來的自信出此狂言?」

    風月:「……」

    不是她自信,是她不傻,她能感覺到殷戈止對她不一樣,誰見過堂堂的殷大殿下彎腰下來親吻個女人的?還是親在她擋著嘴的手背上,怎麼看怎麼覺得古怪啊!也許殷戈止這種表面正經的人,內心就是不喜歡正兒八經的姑娘,偏生愛她這種風塵妖媚的呢?

    「不過……」話鋒一轉,言清皺眉道:「要說三年前你沒有迷惑住大皇子,那也不一定,畢竟這都快四年了,他一直在派人找我,要不是我人脈廣躲得好,早被他挖出來了。他找我也不會有別的事情,當初在東宮辦的差事,除了你那一件,別的都是記錄在案的。要問別的,他不如去翻冊子。」

    也就是說,找了三年多的人,其實就是想知道,當初進東宮那個侍奉了半個月的女人是誰。

    風月愕然,瞪著言清,有點不敢相信地指著自己的鼻子:「你是說,他一直在找我?」

    「對啊。」很不優雅地白她一眼,言清搖頭道:「那麼多大家閨秀他沒看上,怎麼就看上你這麼個粗魯沒規矩的?」

    心口驀地一熱,風月張大了嘴,伸手抹了把臉。

    這麼多年了,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單方面仰慕殷戈止,結果不得人歡心不說,還被人監斬了滿門。想想都覺得自己可憐,一顆單純無辜的春心捧出去,叫人摔碎了踩爛了扔回來。

    如今突然發現,不是啊,不是她一個人在單相思,殷戈止,或者說是殷沉璧,三年前雖然一直對她冷漠,可心裡,其實是給她留了個位置的?

    對呀,那人外冷心熱,一向寡言又冷著臉,年少不懂事的她便覺得那是不喜歡。現在回過頭一看,任何送進東宮的女子,不管有沒有被寵幸,都是只留一夜的。連續留了半個月的,可不就只有她一個?

    咧了咧嘴,風月迎著言清古怪的眼神,嘿嘿笑道:「我不樂別的,就樂原來以前不是我一個人傻,這樣我心裡也好想些。」

    當真是這樣嗎?言清搖頭,人間自是有情痴啊,自己痴還笑別人痴!

    笑著笑著,風月就笑不出來了,想想以後註定會發生的事情,她垂眸,沉默良久。

    再度抬頭,眼裡就滿是堅定,看著言清一本正經地道:「大人還是儘快安排我入宮吧。」

    風從庭院裡吹過,劃上她的眉眼,打了個卷吹過院牆,吹得外頭站著的人白衣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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