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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慈悲的殺手

2023-09-26 00:56:47 作者: 白鷺成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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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筷子一頓,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夾起菜,殷戈止道:「還有呢?」

    「太子殿下謹慎,未曾多言,想是要看看奴家的本事。」在他旁邊坐下,風月瞅著他:「不過這消息倒是有用,奴家一直原本就想不明白一件事,有此消息,倒是能解釋得通。」

    殷戈止吃著飯,眼神示意她繼續說。

    「按理說軍營將領之家,向來清寒,就算收些賄賂之類,也不足以讓趙麟揮金如土。然而趙大少爺在夢回樓諸多恩賞不算,還高價贖了何愁。金媽媽敲了他一,要價兩百兩黃金,他竟然也拿出了手,還給的是金錠子,不是銀票。」

    手指輕輕敲著桌子,風月眼裡粼粼泛光:「這般的豪邁,錢從何來?但若說趙家與三司府關係不錯,那就好想了。」

    三司府金銀之地,雖然山穩河表面上兩袖清風,但管帳的,少有不偷油。看把朱來財都養成了大胖子,那三司府的油水自然是不少。

    用完膳,殷戈止放下碗筷,沒對她的話發表什麼看法,倒是慢吞吞地說了一句:「你既然來了,那不如隨我去廷尉府大牢一趟。」

    廷尉府大牢?朱來財?風月甩著帕子就笑:「好。」

    斜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的紅紗衣上,殷戈止皺了皺眉。

    半個時辰之後,穿著良家婦女裝的風月就跟著殷大皇子,一起到了廷尉衙門。

    安世沖在門口等著,見他們來,便行禮:「師父。」

    「早課練了?」殷戈止問。

    風月想,這樣的師父真是太不和藹了,一來就問人家功課。

    但是安世沖一點也沒惱,反而十分高興地道:「練了,按照師父教的,受益良多。」

    「甚好。」微微頷首,殷戈止抬腳往衙門裡走,順帶回頭瞪了還在發呆的風月一眼。

    風月回神,立馬提著裙子跟上去。

    「世子來了?」衙門裡有人恭迎,朝著他們就行禮:「大人今日不在,吩咐小的招呼各位。」

    「不用太麻煩,我們來看看人。」安世沖道:「三司使府上的朱來財已經移交過來了吧?」

    「是,就在牢里,各位隨小的來。」衙差躬身道:「大人一接著案子便讓司法連夜審問,今日一早已經定案,犯人已經關進了死囚房。」

    殷戈止很是欣慰:「真不愧是廷尉府。」

    安世沖笑道:「廷尉大人公務繁忙,遇見這種證據確鑿的案子,自然不會拖延太久,師父可以放心了。」

    風月跟在後頭,心想你師父才不會放心呢,他肯定還準備了刀山油鍋,要送給敢害他的人,絕對不會讓他只被斬首那麼簡單。

    昏暗的牢房裡,朱來財暴躁地走來走去,鐵鏈拖得嘩啦作響。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他可是三司府上的帳房啊!有大人罩著,做的又是大人想做的事情,按理說就算被指證了,可區區妓子的證詞,怎麼可能就定他的罪?就算有殷戈止撐腰……殷戈止算個什麼?質子罷了,還能擰得過三司使的大腿?

    大人說過會救他的,他等著,可沒等來釋放,卻等來關死囚房?

    外頭到底發生了什麼?

    「嘩——」木柵欄上的鐵鏈被人打開了,朱來財驚恐地回頭,就見夢回樓的風月姑娘掌著燈進來,朝他微笑:「大人。」

    瞳孔微縮,朱來財嚇得連連後退,靠在牆邊道:「你……你是人是鬼?」

    「大人說笑,奴家又沒做錯什麼,也沒定罪,怎麼會變成鬼呢?」跨進牢房,風月道:「這不是聽聞大人要被斬首了,所以來看看麼?好歹收了您的銀子,也該送您一程。」

    斬首?朱來財瞪眼,臉上的橫肉直抽搐:「不可能,我怎麼可能被斬首!」

    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風月指了指木柵欄外頭掛著的木牌,上頭是一個血紅的「死」字。

    「您還不知道嗎?三司使大人最近抱恙,聽聞在家裡養著,不見任何客人呢。連廷尉大人派人去取證,他都說您下毒的行為與三司府無關,任憑廷尉大人處置。所以今兒一早,您就被判斬立決,半月之後行刑,三司府無異議。」

    怎麼會這樣?朱來財搖頭:「你一定是騙我的!」

    「奴家騙您有何益處?」撇撇嘴,風月放下手裡的食盒:「奴家念恩來看您,知會您一聲外頭的情況罷了,您要是不愛聽,那奴家就走了。」

    說罷,轉身就退了出去。

    四周恢復了黑暗,朱來財跌坐在牆邊,嘴裡還在喃喃:「不可能的,不可能……」

    可仔細想想,大人要是當真想救他,他怎麼可能還在這裡呆著呢?謀殺質子未遂而已,那質子無權無勢,誰會幫他?就算太子想與大人作對,只要他咬死不認,應該也是有一線生機的。

    然而他已經被判斬立決了。

    回想起自家大人的行事作風,朱來財終於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他可能是被自家大人拋棄了,為什麼呢?他這樣忠心,難不成就因為獲罪,大人連救他也懶得救嗎?

    人在黑暗的環境裡很容易胡思亂想,越想越糟糕,殷戈止就在暗處看著他,看著他掙扎痛苦,最後發出一聲崩潰的吼叫:「啊——」

    差不多是時候了,拂了拂衣袖,殷戈止轉頭對旁邊的安世沖道:「你去這衙門裡四處走走,讓人帶著認路吧,侯爺說,廷尉大人待你如親生,你也該熟悉一下這地方,以後帶禮上門,好生請個安。」

    有道理,安世沖點頭,拱手就道:「那師父等會在側門稍候,徒兒與您一起回去。」

    「好。」

    一身正氣的少年走得毫不猶豫,看得風月直嘆息:「也太老實了,都不問問您為什麼不走。」

    斜她一眼,殷戈止伸手捏了捏她嘰嘰呱呱的嘴,示意她安靜,然後才往那牢房而去。

    「這位官爺。」風月笑眯眯地拉著獄卒的袖子:「奴家也給您帶了些點心,那人時日無多,還想請官爺多照顧。」

    說著,就把人拖出去吃點心。

    牢房裡安靜下來,殷戈止無聲無息地走到朱來財面前,像夜半吃人的鬼魅,臉在陰影之中,只一雙眼睛微微泛光。

    朱來財頹然抬頭,一看見他的臉,當即就尖叫出聲。

    然而,死牢里每天瞎嚷嚷的人實在太多了,任由他叫破喉嚨,外頭也不會有人來。

    「你為何這般衝動?」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殷戈止道:「只不過在夢回樓里遇見我,又知我點了風月的台,就急於要毒死我?」

    害怕到極致,反而是無所畏懼了,朱來財喘了幾口氣,惱怒地道:「不急著毒死你,難道還放你走嗎?你那府邸滴水不進,自然還是在夢回樓里殺你簡單。」

    「有道理。」微微頷首,殷戈止道:「但是你失敗了,並且我沒死,你要死,可知為何?」

    還能為何?朱來財冷笑:「殿下求助了太子,太子要奴才死,那奴才也只有死。」

    「不對。」殷戈止搖頭:「要你死的,不是太子,畢竟我沒大礙,養了兩日不到便已恢復。」

    不是太子還能是誰?朱來財抬頭看他,眼裡滿是茫然。

    微微彎腰,殷戈止目光深沉,盯著他一字一句地道:「你手裡的東西可不少,一旦泄露,你家大人可能烏紗難保,甚至丟命。你說,以你家大人謹慎的性子,這麼好的機會,他會不順勢殺了你?」

    心裡一涼,朱來財啞然。

    他剛剛已經想到了這種可能,但是當這話從別人嘴裡說出來的時候,他依舊覺得心涼。

    這麼多年的效忠啊,他暗地裡幫大人抹平了多少帳,瞞下多少秘密,連夢裡都不敢說。現在,他卻因為自己知道得太多,要滅口?

    「殿下來此,是落井下石?」想通了其中關節,朱來財靠著牆壁苦笑,雙眼微微充血。

    「我何必落井下石?」眼裡陡然多了些慈悲,殷戈止語氣緩和,像一陣和煦的微風,霎時吹散了牢房裡的低頹之氣:「要害我的,是你背後的人,你只不過是替人做事,替人送死罷了。」

    「只是我倒是有些同情你,兒子才五個月大,就得沒了父親。」

    心裡一緊,朱來財慌張地抬頭看著他:「殿下?」

    「別緊張啊,我只是替你覺得可惜而已。」殷戈止溫和地道:「你那兒子那般可愛,穿著紅色的虎頭鞋,背在奶娘背上,連話都不會說,還沒開口喊你一聲爹呢。」

    渾身發抖,朱來財瞪大眼看著他:「殿下,奴才就算有罪,但也不至禍連家人啊!」

    「你慌什麼?」殷戈止道:「我是那種心狠手辣的人嗎?」

    不是嗎?朱來財咬牙,撐著地跪好,「呯呯」地就朝他磕了兩個頭:「殿下若有需要奴才的地方,儘管直言,莫要牽連奴才子嗣!」

    「雖然我沒有要害你子嗣的意思。」站直身子,殷戈止一本正經地道:「但大人既然想幫我的忙,那便卻之不恭。」

    昏暗的牢房裡,鐵鏈因為人的顫抖而嘩嘩作響,殷大皇子半垂著眼看著面前的人,目光里滿是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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