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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55:55 作者: 夏夜秋浦
白天的白林過於明亮,好似成了無數雙眼睛,看得他面紅耳赤,不住心慌;夜裡的白林冷清,寒風陣陣,很容易吹走一個人心底的勇氣。
所以他等著看著,覺得白天不適合閒談,夜裡也不適合。
就這樣,時間過去了,不管衛宿化來這裡之前想了什麼,又要說什麼,最後的結局都是他一字未提。
不過在他走前,衛宿化掐著時間,覺得林意玉快出現了,不知怎麼想的,拿出了族人聯繫用的白螺,嘴唇對著螺口貼上移動幾次,輕聲問了一句心裡話。
而後,衛宿化急急忙忙地把白螺放在了黑塔的地上,接著頭也不回地走了。
不過沒走多久,他又跑了回來,將地上的白螺收了回去。
等著那天晚上,他做了一場夢,夢裡他放下了白螺,也給了林意玉紅符。他不在畏首畏尾滿腹心事,也敢與林意玉說明自己的意思,他也不再考慮他們龐海是望月多大的麻煩……
而夢裡的林意玉自是開開心心地接受了。
他們一起去挑了喜服,選了曲樂,定了吉時,做好了一切會在一起的準備。
然而這一場美夢過後,醒來的他又迎來了毫無變化的一日。
他的白螺和紅符都在房裡。
一個不少。
他沒有給林意玉護身符。
亦是沒有留下那白螺給林意玉。
而今,林意玉確實要與他成親了,卻成的心不甘情不願,因此這裡發生的一切都是和夢裡相反的。而衛宿化想過無數次與林意玉成親時的場景,唯獨沒想過這門親事真的成時會是這麼的冷清且泛著寒意。
今日這事說是喜事,說是吉時,可兩個負責拜堂成親的人心底卻沒有半分高興的聲音。
兩旁的人不知他們心不在一處,一同說著道喜的話。
衛宿化抬起眼瞼。
四周的人都在看著他們,就像是看著林意玉的妥協,龐海的無恥,他的不作為。
有著這樣的誤會,縱然兩隻手握著紅綢放在一起,心也是守在別的地方,並沒有靠在一起去。
不知周圍的人都在笑什麼。
衛宿化由著林意玉牽著,兩個人用著差不多的表情,兩雙手合在一起,四目相對,同時張開了嘴。
然而一句禮成的話沒有說出來,在眾人沒有反應過來之前,黑藍色的火光先破開水底光壁落了下來,又吞噬掉了正在觀禮的人群。
——
有人來了。
有人死了。
苦海里到處都是慘叫悲鳴。
穿著一身黑衣的宿越憑神態平和,觀察著手背上不小心蹭到的血跡,漫不經心地拿起龐海族長的衣袖擦了擦,嘴裡和氣地說著:「回來得有些急,還沒有換一身好看的衣裳過來觀禮,但不管是黑是紅,想來你們都不會挑的,對嗎?」
他說到最後的「對嗎」聲音忽然放輕,顯得格外陰冷狠毒。
聞聲林意玉張開嘴。
血就像是不要錢一樣,從林意玉的嘴裡不斷流出。他滿身是傷,頭頂青筋暴起,平日裡冷白的臉此刻漲得通紅,望著兩旁族人的屍體,抬起手指指向宿越憑,明明很想說些什麼,卻因被宿越憑一掌打穿胸口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能用那雙憤恨充血的眼睛,清楚地寫出他心裡的震驚和恨意。
這副樣子委實有些可憐。
然而宿越憑扭了一下脖子,毫無感觸地說:「看我做什麼,走前又不是沒有給你安排一條活路,但你自己不走,你怪誰?你若怪我,我心裡毫無愧疚,自是不怕你會恨我;你若怪你自己實力不濟,輸給了我,你又沒有命去修行,與其帶著無用的恨意還不如省省力氣,想開一些,黃泉路也好走一些。」
說罷,宿越憑懶得繼續理林意玉這個將死之人,他見手背上的血痕已經沒有了,滿意地嗯了一聲,隨後鬆開了衛父的袖子,讓這個被自己掐死的龐海一族最後的族長直直地倒向後方。
等著衛父倒地,他瞧著自己髒了的鞋子,不滿道:「無用的東西就是無用的東西,死都不會死得乾淨一些。」
他語帶譏諷,伸出手指四周點了點、算了算,確定了除了林意玉和躲在衛宿化身後那隻年紀不大的黑鷹沒死外,周圍已經沒了能出氣的東西,就朝著衛宿化走去,彎起了那雙藍色的眼睛,慢聲說:「你不必這樣看著我,你打不過我的。雖然我師父什麼都不教我,但我這個人心氣高,就是不服輸,也憑著自己的努力摸索出了修煉的法子。我也可以實話告訴你,林意玉打不過我,雲海眾人也打不過我,如今上下三界中唯一能打過我的只有一個,而那個人不會對我出手,所以你恨也好,怨也罷,在我看來都是無用的小事。」
在苦海時經常仗著衛宿化也不喜歡宿越憑,而和衛宿化一唱一和擠兌宿越憑的黑鷹見此已經驚得說不出話,只能死死地拉著衛宿化的衣袖,僵硬著身體站在衛宿化的身後。
在今日之前,黑鷹從未見過這樣壞到理直氣壯的人。
宿越憑不是不知道自己壞,也不是不知道對方會恨自己,只是因為不太在意,所以連同對方的恨都蔑視,不屑處理。
黑鷹看出了他是什麼樣的人,本以為衛宿化會如同林意玉一般暴怒憤恨,或是像自己一般畏懼僵硬,不料衛宿化並未有這兩種反應。除了林意玉和衛父被打穿身體時的那聲怒吼外,衛宿化便再也沒有發出聲音,仿佛是妥協了,也像是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