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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55:55 作者: 夏夜秋浦
    等到四周無人後, 黑袍人髒了的鞋尖不小心踢到一塊石子。

    許是痛或是煩躁。

    踢到石子的黑袍人停了下來, 腳尖移動,對準了前方幽靜的小路。之後慌忙的腳步聲響起,黑袍人與一臉黑灰的徐青打了個照面。

    從道路另一頭跑來的徐青面色疲憊,這些日子一直沒能好好休息。

    說來也算徐青命好。

    夏班房在天玄府最偏僻的一角,而何以致成親拜堂的地方離夏班房很遠,因此前面出事時,徐青他們只是聽了個聲響,並沒有遇到什麼危險。等著震動結束,他們這群躲在夏班房裡的人才發現他們所在的位置與天玄府已經分開了……

    就像一條披帛被人撕成了兩半,一半飄在空中,一半落在了地上。坐落在地上的他們遙看著空中的府邸,來不及驚訝便看到了一片血色落了下來。

    而後空中的樓台落下,帶來無數冰冷的屍體,也帶來了無數讓人煩心的瑣事。

    接下來的數日,只有他們這些人在為府中那些死去的人收屍。而天玄府作為邑琿最大最輝煌的地方,下仆與弟子都不少,即便他們忙了數日,也不過才收起了這裡的一半屍體。

    徐青沒有什麼太多複雜的心思,瞧見黑袍人出現,只以為黑袍人也是來打聽這裡發生了什麼事的閒人,起初心裡並不想理會,於是不管這個人,喊了一同過來的三四個人在附近翻翻找找,看看這裡還有幾具屍體。

    這麼一找,又翻出了不少的屍體。

    不知不覺,天色漸暗。

    徐青累出了一身汗,低垂著眼帘打量著地上的屍體,心說這些人被落石砸得面目全非,好在身上帶著有關身份的玉牌,不然他都叫不出這些人是誰,應該送到哪裡去。

    而在徐青整理屍體的時候黑袍人就站在一旁,看著不遠處何以致的住處,餘光掃過那斷裂的石板,一直沒有出聲,沒有離去,直到徐青與那三個同是夏班房的朋友扛起地上的屍體有意離去,黑袍人才啞聲說:「天玄府都沒了,給你月錢的人都死了,你又何必留在這裡為天玄府做事。」

    徐青頓了一下,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雖然很累,卻還是勉強地笑著說:「你許是不了解,我們小人物做事總想講究個有頭有尾,有始有終,這與工錢什麼的沒有關係,也不管天玄府在與不在,只是我看到了,就不能放他們就這麼躺著,而且在這裡的人有不少是今年剛入門的小弟子,家中許是還有親人等著,是死是活總該有個交代。」

    他說的這幾句話是發自內心的。

    其實這些日子來這裡的人有很多,但不管是郅環還是謝家,都沒有想過去收拾殘局。

    黑袍人懂得其中的差距,故而側目凝視著徐青的臉,品出了他與那些人的不同之處。

    而徐青說得很對,是死是活總該有個交代……黑袍人認可這句話,一直握著小瓶子的手鬆了又緊,忽然問道:「他走前的那幾日……過得可好?」

    「誰?」徐青一臉疑惑。

    「睡在你隔壁的那個什麼都做不好的大少爺。」

    聽到熟人,徐青立刻放下了屍體,擦著手往前走去,然後又停在黑袍人身前訕訕一笑:「你認識他?」說罷,徐青也知道自己這句話多餘了,便磕磕巴巴地說,「他被一個我們不認識的人帶走了,之後沒多久天玄府就出了變故。我這幾日找了一圈,沒看到他,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他說的這些黑袍人都知道,所以黑袍人也沒有回應。

    徐青見黑袍人冷淡,也知道自己與這人聊不下去,於是三步一回頭地又走了。只是走了沒多久,徐青再次去而復返,又一次擦了擦手,從懷裡拿出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封信。

    黑袍人瞥了一眼,還未說什麼,就聽徐青說:「這是他留下的信,之前抱著這封信好幾天了,說是想要送給誰,又等不來那人,就這樣一直耗著,信也沒寫名字,所以我也不知道要往哪裡送。你若是認識他,就把這封信收著,無事的時候過來看一下,若是見他回來,就幫我把這封信還給他。」

    說起這件事,徐青也知道自己此舉很麻煩人,紅著臉不好意思道:「我不是想把這苦差事給你,而是我這些日子忙著收拾屍體,不能離開,也不敢確定那害了天玄府的人會不會出現,我還能不能平安離開這裡,所以覺得如果你認識他,那這封信由你來保存會比我更好一些。當然,如果你與他不算熟悉,你可以當我沒說。」

    話音落下,徐青伸出去的手等了很久,才等到了另一隻手伸過來拿住信件的一角。

    徐青看到這裡鬆了一口氣,然後繼續往前走去。

    但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徐青在背起屍體後說了一句:「差點忘了回你了。」

    「他過得不好。」

    握著信的黑袍人聽到這裡閉上了眼睛。

    等徐青一行人徹底離開黑袍人的視線後,徐青身旁背著屍體的人不懂徐青為何把何以致的東西交給這個陌生人,便問了一句徐青如此做的緣由。

    徐青笑答:「這些天來天玄府的人有很多,但問過他的人只有這麼一個。而那人也說過,除了父母外,這世間唯一在意他的只有那個被他辜負了的人……」

    因此徐青覺得自己的這封信沒有送錯。

    徐青走後,黑袍人拿著那封信來到一棵斷樹旁,摘掉了黑色的帽子,露出了一張有些疲倦陰鬱的俊美面容,然後翻來覆去地看著手裡的那張信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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