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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0:55:55 作者: 夏夜秋浦
何以致:「……」
何以致:「那……如果說,事後他對你沒有好臉色,你卻還是會救他、幫他,這是不是說明你……」
「是舍利子成精了。」徐青沉吟片刻,含蓄地說,「我許是在積攢功德。」
何以致噎住,啞然許久,最後又不死心地說:「不是這個樣子,你也不是願意積攢功德的人,你就是……救了他!你說,你是不是有那麼一兩分沒放下過往?始終記著你和他過去也曾有過好時光?」
這時,一隻手拍在了何以致的肩膀上,有人貼在他的耳側,對著他幽幽地說:「你說一千道一萬,那你是怎麼想的,你知錯了嗎?可有誠心悔恨,可有想過如何補償,可有想過與他賠個不是,再問他心中如何做想?」
何以致一驚,連忙看向左側。
因為睡在大通鋪上,他右手邊是徐青,左手邊是給他送饅頭的人,而在這人出聲之前,他只以為徐青沒睡,沒想到這人也沒睡,還那麼八卦,聽完了他和徐青說的悄悄話。
何以致一時覺得難堪,連忙把饅頭藏了起來,臉紅了又白,忍不住咬牙問道:「你什麼時候醒的?」
這時,房中有人小小聲回了一句:「他就沒睡。」
但這個聲音也是一個陌生的新聲音。
原來屋子裡沒睡的不只是徐青。
緊接著,不知是哪一個位置,又是誰說了一句:「可你這人也太討厭了吧,如果我是你口中的那個友人,別說救你,我當天就能把你塞進恭桶里溺死,你說你這不是好壞不分,好歹不辨嗎?」
這時,有人實在好奇,忍不住坐了起來,朝著對面床問道:「你之後還做了什麼?」
何以致縮起脖子,被他們推搡著拉了起來,這時才注意到身邊已經多出了十多個裹著被子,明顯是來看熱鬧的小腦袋。
這些年紀與他相仿的人湊在一起,圍著他,準備去聽他之前沒說完的話。而他也一反常態沒有替自己開脫,而是回憶著自己與郅璵相處的點點滴滴,看著周圍這些根本就不認識他的人,把自己身邊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給了這些陌生人。
在這一刻,不管是過於自卑還是自傲,那些複雜的情緒都被壓下了。
沒有好友傾訴,又急需與人說說心裡話的他把這些人當做了自己能夠抓住的水中浮木。
他沮喪卻難掩輕鬆,把自己最丟臉的心聲說了出去。
不管是嫉妒郅璵,還是怨恨自己不足的事情,他都講了。
之後他被這些人拉起,帶到椅子上。這些圍著被子,只露出一個腦袋的人伸出手指,以相同的姿勢指著他,圍著他轉圈畫圓,不停地說:「過分!」
「就沒見過你這麼過分的人!」
「要是覺得丟臉難堪,那咱就努力學學,不以權勢壓人,而且你努力過後別人再嘲笑你,那就是他們人品心性壞到了骨子裡,你又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憑什麼要接受別人對你的嘲笑指責?還有,誰規定這個世上非強者不能活?」
「你也是個拎不清的,人家好心救你,你不知感恩也就算了,之後還冷著人家,還因為別人挑撥與人家針鋒相對,最後鬧得個兩看相厭的地步,你說你是不是沒有腦子!」
而在一群指責的聲音中,只有與何以致一起刷洗靈石的徐青忽然問了何以致一句:「你說了這麼多卻沒有提過,在過往你可曾為了這件事感到後悔?」
「沒有。」
何以致毫不猶豫地回答。
徐青又說:「你說過你曾在某天夜裡想去找他,後來又回去了,而你那時找他是想做什麼?」
何以致一愣,忽然回答不出來了。
他垂下眼帘,想起了自己與郅璵鬧僵之後曾經有一夜睡不好,一個人往清宗走去,但在半路上又走回去的事情。
而那時他為何睡不好?
他思索了片刻,閉上眼睛去翻找當時的記憶,最後好不容易在回憶里挖出了那時的心緒,卻不想當著任何人提起。
彼時正是夏季,他與郅璵在一起時經常會去王山看夜螢,而他那時雖是不想面對郅璵,不想接受自己的獸身,但還是會在一人獨處時想起郅璵。為此,當一杯熱酒下肚,看到遠處燈火將熄時,他翻出了天玄府的高牆,一個人邁著不算靈活的步子開始向清宗走去。
可路上的風太大了,吹得他身體裡那點子酒氣散了,他的勇氣也就隨著酒氣消散了。
而後,頂著頭頂圓月,路過水溝旁的他看到了自己落在道路兩側的身影,忽然覺得那影子模糊不清,又黑又灰,跟郅璵的完全不一樣。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身側的人經常說他與郅璵不是一路人,說他不應該拖著郅璵到處跑,還有不少人說他不配與郅璵玩在一起。
他們都說郅璵是有才情有實力的人,他與郅璵不相配,性格相差也大,根本就不像是能玩到一起去的人。時間一長,郅璵總會膩了他。
他知道他確實沒有出彩的地方,那些聲音總把他和郅璵放在一起比,比得時間長了,他不可避免地也上了心,自卑感因此襲來,雖不像洶湧的海,卻成了那滴水的石頭,折磨的聲音不講究快,只講究一個細而長久。久而久之,他即便裝作底氣十足,卻也還是會在與郅璵相處的時候開始觀察郅璵的臉,一邊擔心自己方才說的話有沒有犯蠢,郅璵有沒有在心裡笑他,一邊又擔心郅璵會看不起他。